(西藏轉山) 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純屬虛構
來西藏前,我聽過天堂這名詞,但卻不知道,哪裡才是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2007/10

翻過龍的背上 (http://tzuche.blogspot.com/2008/09/khunjerab-pass.html),穿越天上之路,由新疆的葉城跨越界山大阪後(號稱海拔6700公尺),我來到西藏的阿里。

完全不清楚西藏的資訊,只記得曾有旅人提及希望在西藏轉神山的計畫。一個韓國佛教徒女孩期待於西藏完成的心願。

只是神山在哪裡?怎麼去?我毫無頭緒。一本在風之谷(參閱:巴基斯坦風之谷 (http://tzuche.blogspot.com/2008/11/lost-horizon.html))取得的德文版中國旅遊書,及某日人留下的中國大陸地圖,是手上僅有關於內地的旅行資訊。但其實此時我已經旅行了一年多,心理根本不擔心。這裡可是中國,是講華語的神州大地。

經過三十五個小時穿越天上之路的折騰(參閱:中國新疆天上之路,待續),我選擇在阿里好好休息二天。和一同搭乘藏羚羊客運的美國及中國朋友相約,我們搭乘班車前往塔欽。

位於中國西藏自治區的西南邊陲之地,有著一座崗仁波齊峰(藏語: Gangs Rin-po-che,英語:Mount Kailash)。她以海拔6714公尺(約22,027 英呎)的高姿態,昂然矗立於隸屬喜馬拉雅山系(Himalaya range)的岡底斯山脈。

她不是喜馬拉雅山系內最高聳的山峰,然由於其金字塔般陡峭的身型,終年冰雪覆蓋的面容,並四大護法的保護之下,她勝出,成為亞洲最難追求的冰山美人。

對四大護法,興都教(Hindus)、藏傳佛教(Tibetan Buddhists)、耆那教(Jain)及苯教(Bönpo)等教徒而言,她可是一座聖潔,絕不容侵犯的神山。

印度的興都教徒相信,崗仁波齊山的峰頂,是「毀滅之神濕婆神(god Shiva, destroyer of evil and sorrow)」以及他的伴侶,「雪山神女帕爾瓦蒂(Parvati, daughter of Himalaya)」修煉苦行的居所。對許多興都教派信徒而言,神山峰頂就是天堂、是靈魂的終極目的地、更是世界的中心。

而在藏傳佛教徒的傳說當中,路過寺廟、佛塔、經旗杆以及瑪尼堆時,都應以順時針方向繞行,這樣會帶來好運。如果順時針繞著神山「崗仁波齊峰」轉山,除了帶來好運,更能夠超脫生死輪迴的痛苦,洗盡一切的罪孽。

雖然對耆那教(Jain)及苯教(Bönpo)信徒而言,順時針繞行只會帶來厄運,得要逆時針繞行才行。孰是孰非,那可就見仁見智了。

於是,每年來自西藏及南亞等地區,數以千計的朝聖者;還有來自世界各地,許許多多的登山客及旅人,都來到這裡,進行那已持續千年的轉山儀式。然而迄今尚無人能夠攀登崗仁波齊,或可說,沒有正式的攀登成功記錄,只因征服崗仁波齊可是個深重的罪孽,四大教派的信徒們都這麼相信著。

2007/10/4

The Gateway to Paradise通往天堂的轉山之路

崗仁波齊山南邊的一個小村子塔欽,海拔高度4600公尺,通往天堂的53公里朝聖之行由此開始,也將從這裡結束。預計西向順時針繞著崗仁波齊的轉山行程,途中最高必須跨越卓瑪拉山口(Drolma La Pass,海拔5630公尺),一般而言,轉山行程通常能於二天半至三天內結束。
轉山起/終點(小鎮塔欽)

第一天:塔欽(Darchen,海拔4600公尺) →芝熱寺(Drirapuk,海拔5030公尺)。首日22.5公里,估計7小時路程,於5小時內完成。

出發:10:30AM
結束:15:30PM

一早和巴士上認識的美國朋友Brian、澳洲女孩Katherine,以及兩位中國友人(子若和紫涵)一起出發轉山。看著塔欽前方廣闊的巴噶平原(Barga plain),像是意氣風發的行者般,我踩著穩定但快速的步伐西進。

繞過第一個掛滿五顏六色七彩的瑪尼堆後,轉而向北,走在緩緩下降的小坡道上,隨後進入拉曲峽谷。谷底有條水面結著薄冰的小溪,冰下的溪水不曾停止流動,過往絡繹不絕的朝聖者也沒有停止前行。

籠罩著冰雪的山頭,於晨間日照的反射下,散發出耀眼燦爛的光芒。緩步走向上坡的小徑,心中正得意於自己步伐迅速,同行友人都被我遠拋在後頭時,前方有個藏民女孩正以磕著等身頭祈福的方式轉山。

磕等身頭轉山的女孩
YouTube - Kailash mountain Pray 1

只見她舉手、祈願、屈膝、跪地、俯伏於地、雙手劃前,虔誠祈禱後再度站立,週而復始的磕著長頭前行。保護她身體免於受傷的裝備僅有腰上的羊皮墊子和手上套的兩塊木板。據說如果途中遇積雪及溪流擋道,還得目視丈量積雪及河的距離,於踏雪及過河後再行補磕。

此時心中一股敬意油然而起。

再行不久,一位身上背著重物前行的藏民老婆婆回頭向我淡然和藹的一笑。

心中對於以磕等身頭轉山的藏民以及背負重物的婆婆並無不捨,因為這是生命呈現的眾多方式之一。對藏人而言,如果能安祥的死於轉山途中,可是能讓親友們欽羨之生命極大的祝福。以旁觀者的角度,我佩服藏民對於堅持的詮釋。只是方才得意於步伐迅速的驕傲心瞬時收起,默默繼續我的轉山行。

路旁偶爾一、兩頂由藏民經營的帳篷,內有酥油茶、泡麵等食物,提供朝聖者短暫休憩之地。
藏民經營的帳篷
積雪泥濘的轉山之路
第一晚的住宿地,芝熱寺(海拔5030公尺)

芝熱寺前轉山的藏民
YouTube - Kailash mountain Pray 2

第一天的路程不算辛苦。通常從塔欽轉山至崗仁波齊峰西壁需時3.5小時,然後北行至崗仁波齊峰北端還要3.5小時,總共約七小時的路程,第一天我用了五小時便抵達芝熱寺。位於拉曲河北方的芝熱寺,據說沿著寺廟北面的峽谷走上數天便是印度河的源頭。

寺內有住處,一床40元人民幣,價格比平地稍貴;但由寺門往外看出去,凡人必為之震懾不已。三座金字塔般的冰山,中間便是崗仁波齊,而頂峰就是傳說中的天堂,世界的中心,靈魂的終極目的地。
崗仁波齊

2007/10/5

第二天:芝熱寺(Drirapuk,海拔5030公尺) → 預計抵達Zutul Puk寺住宿(結果僅到達Zutul Puk寺之前的宿營地)。路程??公里,花費九小時,未能抵達宿營地。

出發:11:30AM
結束:20:00PM
中午出發前,能穿的全套上了,包含我那件巴基斯坦傳統服裝。

第二天是轉山行中最辛苦的一天,因為要攀上卓瑪拉山口(Drolma La Pass,海拔5630公尺),約需爬升七百公尺海拔。

沿著芝熱寺前的拉曲河東行,而後右轉過一小橋跨越拉曲河後,往神山的左側前進,沿著一陡峭的坡道蜿蜒而上,走到盡頭據稱就是著名的「死亡之地」。

藏民相信,如在此地留下一些代表自己的物品,例如一件衣服、一縷頭髮或是滴下一滴血在這裡,象徵於此經歷過一次死亡。故凌亂的衣物散放於雪地之上,而兩旁大石林立狹窄的小徑,據信是罪惡的檢驗之路,如果前世作孽太多將無法通過這裡。

幸好,我是同行中第一個通過的人,隨後繼續緩步前進。到了這裡應該是整段轉山行中最困難的路段,持續升高的海拔我不停喘氣,很難想像瞌等頭身轉山的朝聖藏民如何能通過此地。而轉山的藏民步伐之快,往往才從我身後追上,一溜煙又消失在眼前。
艱困的路段

YouTube - Kailash mountain1
步伐迅速的藏民

YouTube - Kailash mountain3
不知從哪裡來的登山狗大隊

YouTube - Kailash mountain Paradise 1
轉山的藏民

繼續攀升時,突然之間,彷彿看到一條鑽入雲端,直通往天堂的坡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後,一陣盈眶熱淚差點霎時奪出,我從來沒有看過像這樣的地方。
這是漢斯在地球上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終於攀上了卓瑪拉山口,這裡是轉山行中的最高點。爬升4小時,距離出發的芝熱寺約6.4公里。

山口上有個大型的瑪尼堆,陽光透過稀薄的空氣照在彩虹般的經幡上,而據說在這個瑪尼堆上還有兩對腳印。

傳說中,當佛教傳入西藏後,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和傳統苯教(Bönpo) 曠日持久的佛苯之爭;為了爭奪誰能佔領世界的中心「崗仁波齊山峰頂」,藏傳佛教(Tibetan Buddhism)聖者「米拉日巴」和苯教尊者「那若本瓊」在此鬥法,而腳印便是大戰後留下的痕跡。

直到今日,兩派教徒還是各走各的轉山路,藏傳佛教徒以順時針方式轉山,苯教信徒則是以逆時針方式轉山。

無論如何,每個朝聖者都會在此留下一些例如衣物、沾著酥油的錢幣等物品,或綁上哈達在這個瑪尼堆上誠心許願。我回想起在尼泊爾,另一個綁滿五顏六色七彩經幡瑪尼堆前攻頂的日子。
卓瑪拉山口外望的景觀

緊接著要沿著陡峭的碎石下坡路段下山,這絕對不比上坡簡單,不過,這才是我要的旅行。

由山口南面下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右方碧綠如翠玉的托吉錯湖(Gauri Kund Lake,意為慈悲之湖,海拔5608公尺),印度的興都教徒相信,在湖旁敬拜「毀滅之神濕婆神」及「雪山神女帕爾瓦蒂」,然後全身浸入冰冷湖水裡能夠洗淨一切的罪孽。
托吉錯湖,Photo by 美國友人Brian

再下坡行,小徑更形狹窄(嚴格的說,這裡沒有路),只有在一塊塊大石上跨越前進;右邊是險峻的峭壁,不幸的話,可以在幾秒內滾下去,很快便到達拉楚河谷(Lham Chukhir)。

生命有時還是慢活一點好,我選擇以屁股滑行慢慢前進。

好不容易下抵拉楚河谷,短暫休息一陣,還以為天堂路已快結束,沒細想的是,此時已然十月,天堂路其實才剛要開始。果然上天堂是得付出代價的,套一句話來說:「要眼睛上天堂,身體得下地獄。」

腳上穿的是陪我萬水千山沒走遍的義大利AKU登山鞋,身上穿的是Jackwolfskin的Gore-Tex外套。只是當初尼泊爾健行時購買的雪踝護套早已托友人帶回台灣,在面對深及膝蓋的積雪,毫無痕跡可尋的路徑,只得硬著頭皮踏雪而行。

踏雪使得體力很快耗竭,順著褲管滲進鞋裡開始融化的冰雪也很快突破了Gore-Tex的封鎖,並與襪子相親相愛在一起。腳底濕了,也凍僵了,為了讓凍僵的腳趾再度恢復知覺只得拚命加快腳步前進,此時腳踝已經扭傷還不自知。

在河谷裡的小丘上跳過來又跳過去,為的是避開凍住的溪流,一不小心,整個人摔進寒冽的冰川裡。此時已近晚上八點,距離出發時間已有九個小時,天色轉黑,全身濕透,我竟然還是同行走在最前面的人;在取出手電筒還是看不清路徑後,心中開始瞭解今晚根本無法抵達住宿地,我有一種「真的剉賽了」的感覺。

(436天的旅行中,總共有數次我感覺「這次真的要剉賽了」。分別是烏干達泛舟、南非遇劫、巴基斯坦製造、西藏轉山行)

就在又濕又冷慌了手腳之際,遠方美國友人Brian的手電筒閃光及呼叫:「這裡有一頂帳篷!」成了我們的救星。棚裡的藏民主人開價每人一晚50元人民幣,雖然對救命的藏民有些捨不得殺價,最後摳門旅行的我還是以同行有五個人為由砍價成40元人民幣成交。

在帳篷裡火爐烘烤衣服的情景成了難忘的回憶,主人僅提供酥油茶等飲品,大夥東掏西翻,湊了兩包泡麵,吃了一些糖果餅乾,今晚也就這麼過去了~

往好處想,這才是我要的旅行。
睡夢中的眾人

2007/10/6

第三天:無名的宿營地→小鎮塔欽(Darchen,海拔4600公尺)。路程約15公里,預計四小時路程,花費七小時完成。

出發:11:30AM
結束:18:30PM
隔日清晨才看清帳篷四周的景觀

由這裡回到出發點小鎮塔欽約需四小時,而路程基本上是平坦的河谷地。雖然早上起床後就發現腳踝已經受傷,不過一種執拗的堅持讓我不能放棄自己選擇的道路;因著一拐一拐的左腳,回塔欽的路不算輕鬆,進入河水快流出峽谷進入巴噶平原的地區,隨後小路轉向右方,沿山腳一直回到塔欽。四小時路程,花了七小時才結束
中途休息
朝聖藏民,Photo by 美國友人Brian

回到塔欽後,車站的西藏人跟我們說,每年都會有十幾二十人因高山反應死在轉山途中,而前天就有五個人沒能再下山,一個德國人,一個澳洲人,三個中國人。

想起帳篷裡的主人說,再過兩天崗仁波齊就要封山,他們也要撤走了。也就是說,如果那時沒有他們以及帳篷,那可就很遺憾了~

回頭遙望天空,竟然看見傳說中的西藏五彩祥雲,我想,這或許是轉山後美好的祝福。

漢斯觀點:

西藏轉山是我旅程中最棒的經驗之一。

雖然每次照相時得脫下手套,一下子手指便凍的無知覺;想當然的,小便也是一件辛苦的事,好不容易掏出來,然後一下子就,咳~

只不過西藏真的變了很多,後來我去了拉薩,布達拉宮仍在,拉薩卻已經不是我想像中的拉薩。幸好還有崗仁波齊山,她可是一座聖潔,絕不容侵犯的神山。

延伸閱讀:

謝旺霖的《轉山: 邊境流浪者》

前幾天在政大書城看到這本書就禁不住被封面及內容吸引,林懷民說「年輕的流浪是一生的養分」,給自己一個出走的理由吧。

原文網址:
http://tzuche.blogspot.com/2008/02/mount-kailash-part-1.html

想去轉山?請參考西藏轉山錦囊 (http://tzuche.blogspot.com/2008/03/travel-tips-of-kailash-mount-tibet.html)
http://tzuche.blogspot.com/2008/03/travel-tips-of-kailash-mount-tibet.html
奶嘴奪了我的初吻
轉山之路
資深棧友阿國老大可有經驗

來生之年
真要去趟西藏...
不溫柔卻無比愛你
轉山之路
資深棧友阿國老大可有經驗

來生之年
真要去趟西藏...

西藏神山還是很值得去走走看看的:)

漢斯
淡淡的傷有誰知
這篇寫得真好! 照片拍得也贊!
看得滿爽的!

ACE

;-) 陽光小屋超級旅行團 - Sunny House Tours - http://www.SunnyHouseTours.com
<陽光小屋 2009 年度行程一覽表> (http://www.sunnyhousetours.com/) <== 請點選詳情 (西藏/雲南/新疆/柬埔寨)
魂殤
漢斯兄.. 辛苦了!! 真是值得一讀的好文章~~ 欣賞!!
幼稚園老大
我超想去西藏
但一個女生有點害怕
大陸進步之快
拉薩已非拉薩(U)
老子單身照樣嗨
不用怕啊....

拉薩還是拉薩.....只是要挑對時間去....
而且,西藏也不只是拉薩而已...安啦....好地方多得很

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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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伴我還是酒伴我
有位朋友從西藏回來後對我說:「如果還想在中國繼續玩下去,先不要到西藏吧!」
這是我目前還沒前往西藏的理由之一,不過西藏會等我,我也不會缺席的。

謝謝漢斯的精彩報導。
我有多倔強就有多堅強
感謝你的遊記!!!
配合美麗真切的照片,讓人回味再三,對於西藏又加深我探往的決心!!!
回憶太輕、思念太重
轉山真不簡單欸~ 好冷的感覺 不過感謝你的分享啦^^ 讓我至少神遊一下囉
越努力越幸運
:-D果真是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真漂亮,不過自從上次去四川黃龍高山症發作後,就不太敢去太高的地方了, 因為怕真的上了天堂, 不過分享夥伴的旅程文章也是可以多少感受一下旅程中的驚奇, 謝謝分享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