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甘、新、內蒙古西北行〉謝天

騎著蝸牛狂奔
在因緣聚合的安排下,本來我獨自一人的旅程,老天爺為我找來了六個旅伴,不同年齡、不同背景的七個台灣女人,以旅行為由的因緣裡,共同展開了這段踏上大西北的旅程。

在出發之前,我承認曾有些許擔憂,畢竟已習慣單槍匹馬、獨來獨往旅行的我,突然要和一小群女人同行二十多天,而行程的安排上大多由我主導,很擔心自己的安排無法讓人人滿意,因此總感到莫名的壓力。除了其中一個同事算舊識之外,其他人都是新朋友,很擔心旅途中發生任何難以預料的事情,要是新朋友之間缺乏默契和彼此了解,深恐反而會影響到大家的遊興。帶著盡最大努力蒐集來的資料、一顆戰戰兢兢的心和肩頭上一些莫名的擔憂,我離開了台北城,在桃園機場裡和此行唯一從頭到尾與我結伴的H相遇。

同行數天,一切還算平順,似乎自己是過度操心了!

在西寧時,我們一行裡唯一堅持住青年旅舍的Y(她沒和我們同住賓館),結識了同住青年旅舍的南京男子,南京男子提議和我們同行到內蒙古,不停地傳手機簡訊和Y聯絡,但他提議的路線是從張掖過山丹到阿拉善右旗,和我原本計劃的路線不同,加上他預計穿越巴丹吉林沙漠耗時多天,可能會延誤到後面行程,經過大家討論,最後我們決定不和南京男子同行,依舊按照我預訂的路線。在西寧買長途客運車票時,赫然發現往酒泉的客運僅有晚班車,在安全考量和觀賞祁連山風景的雙重因素下,我選擇了早晨八點十五分發車往祁連縣的班車,和大家說明理由後,無異議通過,離開西寧,穿越祁連山,意外與恬靜的八寶鎮相遇。在祁連山中的八寶鎮(祁連縣),不是熱門觀光點,但寧靜的氣氛讓我十分享受,雪白的祁連山環繞著它,因為往酒泉班車時間太晚,意外地讓我們一行人來到了這恬靜安寧的山中縣城,大家似乎也相當滿意這意外的行程。感謝老天爺的安排,衷心謝天,我謙卑地誠心感謝,感謝老天爺引領我們與這意外的驚喜相遇。

祁連縣城沒有直達客運到酒泉,必須從張掖轉車,第二天一早再度踏上來時路,經過峨堡,直奔張掖。抵張掖客運西站後,大多數乘客紛紛下車,我們跟著人群下車,我詢問師傅往酒泉的客運班次,師傅一聽即催促我們再上車,他說直接載我們到汽車南站搭客運往酒泉。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抵達汽車南站,恰有一輛往酒泉的客運正要發車,一到張掖汽車南站,沒有耽誤任何時間,我們隨即趕上往酒泉的客運。

抵達酒泉,我們馬不停蹄地搭計程車到客運西站,打算在客運站下班前把第二天一早往額濟納旗達來呼布鎮的車票先買妥,由於酒泉往額濟納旗達來呼布鎮中途必經酒泉東風航太城,也就是發射神州七號的酒泉衛星發射中心,事關大陸當局的國防安全,因此需出示證件才能買客運票,但客運站售票人員一看我們七本厚厚的台胞證,不由分說地把車票一把搶走,一大把鈔票丟還給我,冷冷地說:「沒身份證,不賣!」我在找資料時,曾一再確認台胞搭往額旗客運,只要不下車進東風航太城參觀,應該不成問題,甚至我還曾特別打電話和酒泉當地的自駕車俱樂部聯繫過,酒泉當地的自駕車俱樂部識途老馬和我保證絕對沒問題,尤其發射神州七號的敏感時期已度過,沒有聽說對台胞管制有如此嚴格的禁令。但客運站現場的情況讓我傻眼,找站長詢問,他建議我們一行人明天一早到酒泉公安總局,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當下大家的心情都有些緊繃,突如其來地遭遇阻礙,面對未知的情況,連平常很不容易緊張的妏子,沈重的情緒也明顯寫在臉上;面對此情此景,我特別振作精神,微笑鼓勵大家,天無絕人之路,總有方法解決的,先找地方安頓,晚上好好吃頓美食,明天早上我們去公安局試試再說囉!從祁連趕路經張掖到酒泉,已經整整一天,大家都疲累了,當下之務先好好休息。

說實話,雖然我說得輕鬆,但不代表我沒有壓力,當天晚上我已經思索備案,萬一額濟納旗無法順利成行,我暗自擬訂兩個替代方案,同時我也作好心理準備,可能要面對同伴們的抱怨或責難,畢竟到額濟納旗看胡楊林,是此行的重點行程之一,萬一沒有成行,失望的伙伴萬一有情緒上的反彈也在所難免,做了最壞的打算和準備,在睡前我很誠心地祈禱,希望一切順利!

第二天我們起了大早到公安總局,或許老天爺在冥冥之中幫忙我們,居然誤打誤撞地就遇到負責出入境管理科的程國偉科長,他見我們七個台胞一大早到公安局,引人注目,一聽我們往內蒙古遭阻的事,他清楚表示酒泉到額旗的邊防證,台胞依規定不需辦理,客運站不售車票的事情聽來蹊蹺,他答應會讓他的下屬幫我們和客運站交涉,請我們半小時後到他工作的出入境管理科報到。聽科長這樣一說,似乎額旗之行露出一線曙光,於是我們先到附近吃早餐,半小時後再回到公安總局出入境管理科,協助我們交涉的那位公安小姐,和客運站站長直接通話,幫我們爭取買車票到額旗,但電話那頭給的答案似乎不是公安局層級能擺平的,據說去年客運站曾賣了一張車票給台胞,客運站被重重罰款,同時不允許賣車票給台胞是大陸的國家安全局下令,因這條客運線途經東風航太城,事關國防機密,舉凡台胞和外國人都不許買客運票。出入境管理科的公安小姐掛了電話,一臉歉意地和我們解釋,這是國家安全局的命令,她勸我們得要改變旅遊計劃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我們,離開公安局後,打算向客運西站前的包車師傅詢問,包車師傅中,有個人似乎對我們的困境頗能理解,他表示曾載香港旅客順利抵達額旗,但他開價兩台小客車三千元,三天兩夜來回,司機食宿自理。大家商量了一下,我們還是想再試試,是不是有其它出路,H提議到網吧找資料、Y忙著打手機,H和我到網吧裡搜尋酒泉當地包車資料,但找資料的過程不是很順利,能搜尋到的包車師傅寥寥無幾,且去電之後查無此人。雖然從網路上找包車師傅一事相當不順利,但在那當下我所感受到的是,伙伴同心協力一起解決問題,不論結局如何,當時的感受讓我十分貼心,即使面對未知有著慌亂和許多不確定,我的心卻是溫暖的。

在我們嚐試了許多可能之後,最終我們還是回到客運西站,找那位開價三千元包三天兩夜的師傅,我們繞了一圈回來,他的車子已經不在那裡,我們透過其他師傅聯絡上了他老婆,就在我們和他老婆談定這筆生意時,周遭圍了一大圈伺機而動、意圖搶生意的其他包車司機,由於我們七人在客運西站、公安總局、衛星發射中心酒泉辦事處等地點奔波,有不少司機都曉得我們這群人計劃去額濟納旗,我們彷彿就像是在街頭招搖的一群大肥羊,讓那些司機垂涎三尺,甚至有人一路尾隨,緊跟不捨,因此答應接下我們這筆生意的師傅也顯得相當低調,和我們相約下午一點再見。包車師傅擔心同行相嫉,要是其他同業從中作梗,通知酒泉東風航太城的檢查哨,那我們這群台胞的闖關計畫可就前功盡棄了!事到如今,保持低調,悄悄離去,似乎才是唯一明哲保身之道。

妏子的擔心一直寫在她臉上,她問我萬一的假設情況:一輛車過了關,另一輛車過不了關,該怎麼辦呢?我想了想,回答她說,不如就按返台日期分兩批人馬吧!我們七人隊伍裡其中四個人是十月廿七日返台,另外三個人是十一月二日返台,萬一有閃失,兩輛車拆散了,那至少四人是一道的,同一天返台,四個人行程相同,也較好安排。H、Y和我均為十一月二日返台搭同輛車,妏子和其他三位伙伴搭另一輛車,在上車前我和妏子擊掌約定:「我們額旗見!」

上了車後,默默地我不知道禱告了多少遍,一次次地祈求我們這七個人能平安過關,一圓我們探訪額濟納旗胡楊林的美夢。從酒泉出發後,我手心的冷汗一直沒乾過,當車行穿越東風航太城時,師傅謹守時速三十公里的規定緩行,格外感受到周遭軍事基地的肅然氣氛,但令我意外的是,居然在一處停放老舊飛機的機坪裡,我瞥見了一架青天白日徽的戰鬥機,不太信任自己眼睛地再看仔細,真真切切地看到機身上的青天白日徽。在這充滿肅殺之氣的軍事基地裡,意外地見到熟悉的軍徽,感覺有點突兀滑稽,一直擔心過檢查哨遭檢的緊繃情緒,在這意外的發現中,就像小孩子偷瞄到禁止看到的東西般,竊喜的一抹微笑閃過我的嘴角。

軍事管制區的範圍很大,酒泉往內蒙古額濟納旗的這條路上,關卡有兩處,據說第一關通常比較嚴格,有時會要求下車檢查證件,出發前載我們的包車師傅已再三交代,過關時要求我們緘默,全權交由他們處理。就在提心吊膽之中,我們這輛車的師傅接到手機來電,另四位伙伴們搭乘的第一輛車已順利通過第一關,沒有任何檢查。聽到這振奮人心的消息,無疑如同打了一劑強心針,就在戰戰兢兢又帶著些許僥倖的複雜情緒中,一如之前伙伴們的車,我們這輛經過關卡時,也沒有任何盤查,順利過關。過了第一關,心中沈重的擔憂瞬間如釋重負,接下來的第二關如傳說中的聊備一格,闖關成功!

在筆直通往額濟納旗達來呼布鎮的馬路上,午後太陽刺眼地照射遠遠如幻影般的海市蜃樓,柏油路面在陽光下彷彿融出了水花花的盡頭;師傅飆車時速一百五十公里,不時逆向急駛,讓前座的我在闖關成功後手心仍直冒冷汗,深恐小命斷送在這逆向急駛狂飆的上海大眾小客車裡。為了讓自己不再直盯著儀表板看指針窮緊張,索性閉上了眼,不知不覺昏昏欲睡,再醒來時已經到了內蒙古額旗的黑水河畔。

闖過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局關卡的一群台灣女子在這弱水之畔,夕陽餘暉裡,自在地踏上內蒙古額濟納旗的土地。從未知等待的煎熬、一路提心吊膽到闖關成功後的如釋重負,不論那稱之為是幸運或僥倖的冥冥安排,再一次,我謙卑地誠心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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