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彈性】印度火車遊記之一:上床之前,先練習融入

回眸一笑雞飛狗跳
新德里車站‧月台上水果小攤

到德里的第二天下午,回旅館拿寄放的大背包準備搭車,旅館老闆Raman聽我們說要坐跨夜火車,慷慨地在checkout後還出借一間房讓我們沖澡,「其實我沒有那麼愛乾淨,一定要洗嗎」茶私下問我。

雖然贊同,但總不好那麼直接地向外表態自己的衛生習慣,「你不知道喔,台灣女生不愛乾淨……」我想像旅館老闆對日後遇見的各國住客們分享著他的見聞。

傍晚6點55分,德里到瓦拉那西的Shiv Ganga Exp是此次火車旅行的起點,AC 3 Tier Class 在背包客棧上被稱作是「有點錢的印度人」會坐的車廂等級,劃的床位是兩個對側的上舖,關於印度火車的傳言太多,有人隨身水瓶裡被下藥迷昏遭扒,有人睡到一半睜開眼睛發現另一對目光緊貼相視;直覺距離地面越遠越是保險,以攀高換取安全,用遠離降低恐懼,上舖似乎是獨善其身者的最佳選擇。
一個車廂單元‧有兩排對坐座椅,各可容納上中下舖三人。中舖床位為圖中靠背的軟墊,就寢時可掀起吊掛固定
上舖‧睡上面的人要幫忙把枕頭毯子被單發下去給室友

上床之前,先練習融入

一上車找到床位,我們就把大包包扔上去,接著開始研究上層臥舖的踩階是否為腿長所及,討論著如何爬上床;此時,走道下舖的一個印度男人示意我們先在下舖坐好,時間到了就可以上去,輔以一種你還太嫩這是規矩的表情。

我們乖乖坐下,心裡的OS是:

那,然後呢?

什麼時候才能上「我的床」?

為什麼要坐好?

坐在你左手邊那個人,應該要坐在你右手邊,現在我左手邊這個人,是要坐在我右手邊的

接著同一車廂的鄰座旅客陸續入座。長途火車似乎是印度家族移動的鍾愛選項,而他們的隨身行李真的是無敵多的,更厲害的是每件行李的高度都能恰好滿滿地塞入座位底下,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太多件行李也不一定非得塞在自己位子椅下,你可以拿去塞在你隔壁車廂的姑媽座位下,也可以拖去塞在你斜對面那個沒有隨身行李的耗呆背包客座位下,無須問過,見縫插針,要搶要快。

一開始我跟茶對坐兩側,不語但用豐富表情交換意見,默默觀察著這一切。眼見大家安頓好行李,紛紛坐下稍事休息,心想總有機會認認即將共處一室長達十多小時的室友們的臉孔,而才剛安份一會兒的室友們,先是走掉一個坐窗邊的年輕男生,換來兩個(可能是)她媽媽跟姐姐入座 ;一下子有個男人不知從何處喚來好麻吉,並坐吃起晚餐來;我斜對面的跟我隔壁的換位子,然後那個換媽媽姐姐來的男生又回來加入坐著,小小空間內,出入頻繁、面孔交替變換之快,看得我目瞪口呆……。

有人離開一下子,回來發現自己位子上坐著別人,毫不在意地換個位子坐;

有人離開兩下子,回來發現買上車看的汽車雜誌正被陌生人津津有味地翻著,也是若無其事地略過眼光,不加追究。

想插坐你旁邊時,印度人只管一股腦地坐下,你必須機動地挪動屁股讓出空間,衣角被壓住了手肘相碰了,他不在意你也只能默默。心理學上所謂的人與人之間應至少保持45公分的「個體距離」在此完全不成立。四海一家的氛圍下,即使是素不相識的六個乘客,約莫兩個小時,就能彼此互融,製造出「一家人」的錯覺。

最後,一個標準車廂單元的六個位子竟坐了七、八個人!?

我實在被搞混了,同時又對這種看似無秩序卻又富含開放意志的換位模式感到神奇,它是如此地有機,如此地循環不止,甚至還能增長生息。打開小相機的錄影模式,我在搖晃的車況下採訪坐在對面的茶,試圖釐清六人座位為何有七人入座的超難應用題:

我:現在開始錄影,你告訴我「原始」的座位安排是什麼……。

茶:原始就是,最右邊靠窗戶那個人,應該要坐在你左手邊
坐在你左手邊那個人,應該要坐在你右手邊(鏡頭略略掃過)
現在我左手邊這個人,是要坐在我右手邊的(鏡頭略略掃過)

我:…… (笑到無法平持相機)

(忍笑)那你可以告訴我哪個人是「多」的嗎?

茶:你右邊的右邊那個

我:靠窗戶那個嗎…
等一下!又回來一個人耶(鏡頭帶到某屁股準備入坐)

茶:他是坐在…你原本左手邊的那個人啊

我:(忍笑)所以你右邊…靠窗的那個人是多的

茶:靠窗的那個人是應該要坐在你左手邊(不耐煩)

我:那誰「多」?

茶:對啊(歪頭思索)…那 誰 多?

位子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幅員廣闊的世界,若要一一尋址,或許終極一生都無法探究完畢;但人事物的彈性之理,在印度卻可以輕易尋得,一張車票未必等於坐一個人,「我的」不一定會一直屬於我,也許哪一天會變成「你的」。極愛印度的旅人,或許一部份愛其彈性之大,裡面有各種可能、各種組合、各種不一定,潛伏在靈魂深處對自由的嚮往就此被牽引而出,儘管那彈性不免也包藏著至大的危險,但我們還是前仆後繼了。
經過一夜‧抵達瓦拉那西前‧若有所思的印度男子

原文網址 http://mei9006063.pixnet.net/blog/post/94629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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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愛你這篇遊記! 很有趣而且又值得深思
像我很喜歡坐火車在中國旅行 特別不喜歡睡下鋪 因為下鋪根本是大家的座椅 自己的位子被佔了就去坐別人的位子 到最後其實誰都沒有自己的位子 自己的物品被莫名其妙移動了也不足為奇
有時候我想是我們被這個社會規範得太多 我們生活在條條法則和規定的社會里

但旅行卻讓我發現到原來這個世界有無限的彈性 更有無限的可能
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么"你該做的"或"你不能做的"
只有你"做得到"和"做不到"
願與時光為敵也決不放棄
看了你這篇文
讓我想起那年 流浪的印度7個城市間的火車之旅
每段火車 都是從尷尬的微笑 到熱絡的交談
順帶一提 印度的火車幾乎每一種床位都體驗過後
我最愛的是靠走道那種的上鋪
空間大 又不會被打擾
不離不棄純屬童言無忌
超級好文,幽默有趣,期待你其他文章啊!!
江山依舊人未還
這真是很奇怪的現象
一堆陌生人彼此無從計較分享彼此的座位

在大陸最討厭睡上臥
因為身體無法坐直只能保持睡眠姿勢
而且冷氣出風口就對著腦門吹讓人頭疼

雖然下臥路人甲乙丙丁會借坐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反而多了熱鬧
一個孤單的背包客多了一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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