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里木湖的牧童

不想活又不敢死
“到啦!到啦!賽里木!”

同行的活潑女孩兒興奮大叫著,將另外3個精神不濟的大男人遲鈍的快意一併宣洩了。

清澄的湖水悠悠的映照萬物,天空整片掉到了湖面,雲朵優雅的漂浮游動。甜涼的藍、透亮的藍、濃郁的藍、深沈的藍,目光踏著湖面上層次分明如梯的藍,咚咚咚的直至遠處的山脈。山影既遠又深且虛渺以致邊界模糊,像一道即興揮毫的墨痕。
被湖水潮汐溫順舔拭的公路,區隔了草原與湖相望,氈房一朵朵爭相開在柔順的草地上。賽里木湖褪去了所有神秘的迷霧,與人親近,卻又自有不能被任何外力掠奪的美麗。我愛湖,我愛湖的靈性,湖的永恆,湖的萬種風情,以致於我把賽里木當成我在新疆的最終目標。我認為湖是最能包藏一地內涵的水體,海太廣大、河太不穩定,湖的大小能完美融入一個環境,能見證時空變遷,與周遭同生同滅。
我與一女兩男從伊寧搭便車至此。四人搭車是艱鉅的任務,因為要找到一台塞得下四個大人和四個大行李的車實屬不易,而我們驚奇的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路段。在放棄攔車直接搭客運結束最後的三分之一前,我們一度走上高速公路,鞠躬哈腰膜拜敬禮揮手跳舞,無所不用其極,吃了不少風沙,厚了不少臉皮。夥伴間喧鬧的玩笑稀釋了旅行的愁苦,在湖水從腳底注入涼意引發了一陣哆嗦的當下,患難之情昇華成我們共同的小小成就,彷彿來到新疆就是為了這一刻。
眾人把行李扔在氈房內的各個角落,伸展拳腳,今天什麼都不做,只管好好領略賽里木湖純淨的美好時光。氈房內寬敞的空間容下8個大人不成問題,花色斑斕的地毯是今晚的床,貼近自然沾著些許草香味。氈房是為當地的哈薩克族人所有,隨著觀光業勃興,善狩獵與遊牧的哈薩克人租借馬匹、出租氈房,作為新時代的取財之道。人人習得一口流利漢語,只願在商業的濡染下,他們沒有喪失傳統文化才好。

山雨欲來,賽里木向晚時的夕陽被雲霧吞噬,濡濕的黃昏終究只能如詩,只可意會而不可感。一個哈薩克族的小牧童杵在門邊,想必已在那許久了,只是顧著聊天的我沒有注意到。他咬著那沾著些微泥土的手指,睜著無辜大眼窺探著氈房內的我們,他的眼裡也有一座清澈的湖。我離開朋友的玩笑聲,走出房門與他玩耍,並想藉此拍些相片。牧童不吝嗇的給予我盛開的笑容,和他更小的弟弟玩耍,彷彿他為了迎合我的鏡頭,創作了這幅歡樂的畫面。天空開始飄起了細雨,我正準備回到氈房,小朋友啃著他那隻小小的大拇指,紅潤的臉卻像棉花,有柔軟純潔的表情。
“叔叔,你為什麼會來賽里木湖啊?”他問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我快速掃過在新疆期間一路上的期望和對話,掙扎和衝擊。從中長成的無法獲得解答的種種,似乎仍在這片湖光山色中繼續被追問,繼續發展成無盡的問題,需要更長的時間去追尋解答。

“因為聽說這裡很美,來了之後,果然沒有失望。“
我回答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答案,然而除了美之外,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話語來對一個小朋友形容我對這塊土地的喜愛。

”所以我每天都很快樂呦!希望叔叔來過之後也能一直很快樂!“
小朋友咬著下唇,露出潔白的門牙,天真的快樂表情,與遠處寧靜的湖水同讓人心神蕩漾。
他說完轉身就跑,消失在另一座氈房的門簾之後。

流轉於牧童澄澈眼神和開朗言語中的,是一座真正的天堂。在與他對話之前,我遙望著湖與草原間那條修建整齊的公路駛過一輛輛高級車,預想著這片豐饒富美的土地,在不遠的將來可能逃不過由當權者野心和主事者的優越感促成的掠奪與開發。我一度懼怕牧童眼中天堂的頃圮,而之後我忽然領悟了些什麼。牧童至少教我一件事,遠處的愁苦我們無從拆解,近處的變遷我們卻能掌控。擁有過的美好事物能夠應變一切的逆境,那將是幫助我們在變局中安身立命的法寶。心中那塊淨土,一個正面的信念,永遠是最溫柔的武器。
我蹲下,摸著濕潤的草根,暢飲一口冷冽的雨前空氣,讓思緒重整到位。整趟旅程中最釋懷的一刻莫過於此,在這勾人的平靜風光中似乎沒有不能彌補的傷口。

我輕輕掩上門,大雨滂沱而至。
沒傘的孩子要學會奔跑
美麗的湖面,對映著小牧童無邪的笑容,讓人讚嘆無憂的和諧.但是緊接著看到小孩躲在門後巴望的表情卻又感慨外人剝奪了他綺麗的天地.令人揪心.
他真的不懂---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每次旅行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你謊我慌
好溫柔的筆觸,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