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移動城堡

魂殤
2010年初,我出發到澳洲旅行了一年。因為打算到處走到處玩,盡量避免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所以我模擬了欠下大筆賭債、隨時準備跑路的亡命之徒所具備的思維與判斷,經過了徹底的演算與考察,我得出了終極解答:我要買一個特大號背包。

其實我會選擇大背包做為旅行之用,背後還有一個比較浪漫的動機。時間回到2007年,我和某任女友一起到新加坡旅行,因為行程中安排了我此生的背包客棧初體驗,心中難免會把自己稍微美化一下,想像自己是一名浪蕩天涯的背包客。有天我們出了飯店(是的,背包客眼中有客房服務獨立衛浴的萬惡奢華飯店),我意氣風發背著遠足用的小背包(沒錯,就是跟著背包客眼中累贅又笨重的硬殼行李箱一起拖運而來的紙片般的背包)打算深度探索這個南洋小獅城,忽然間我看見馬路的另一頭有一對外國夫婦,兩人大約接近三十歲,女的背著一顆接近爆滿香腸般的特大背包、胸前再掛一個也是高乘載的小背包,男的更為生猛,背後是90公升外掛20公升小背包的彷彿登陸火星才會用到的火箭筒般背包,胸前還有一個支架上面裝著他們活蹦亂跳可能未滿一歲的愛兒;更神乎其技的是,兩人的神情萬全不像身上背負著千斤萬擔,那輕鬆寫意的氣氛好像兩人只是獲邀到鄰居家參加一個周末小派對,手上最重的東西不過是下午抽空烘培的小蛋糕而已。看到這一幕,我再也不敢狂妄自稱是背包客,同時也在心裡暗自發誓,有天我一定要像螞蟻般背上比自己還重的背包,靠自己的雙腳去走遍我想走的路。

所以當我面對琳瑯滿目、各色各樣的背包就在我眼前一字排開時,我看到了我的夢想將會如何成真,我的路途將會充滿何種艱鉅的挑戰,而當我凱旋而歸時,我的故事將會如何多采多姿扣人心弦。

另一方面,我也看到了我的皮包在大失血之後會變得如何乾癟。

在千挑萬選之後,我終算找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那個背包。他低調而沉穩,好像飽經風霜卻不憤世嫉俗的智者,當我背上他時,我感到那種親密的黏合度穩穩地貼在我的背上,彷彿不管環境多麼險惡,我都可以把一切寄託在他身上。當然還有重要的,他居然只有六千多塊錢。

於是往後一年多的歲月裡,他就是我隨身的旅伴,是我的家。

我們一起在深夜無人的小鎮中迷路,一起走過塔斯馬尼亞為期一周的Overland Track,一起露宿過澳洲中部廣褒的的沙漠,一起在大堡礁的遊艇上仰望星空,一起在爆滿的泰國夜車上忍受無法動彈的滋味,一起在柬埔寨不知名的路邊等待司機修車,一起搭著長途火車從中國穿越蒙古,一起在北京的胡同中忍受累積千年的空氣。

可以說這顆背包就像是另一個我,當我往前走在旅行路途時,他就在我的背後看著我所無法望見的旅途的另一面;也可以說,我就像是另一個背包,裡面裝滿著過去的我,正努力走向我想成為的我的道路上

就像世上所有的戀人,我們也曾經冷戰、曾經爭執。一度我因為他的過分笨重,幾次任性想把他一棄了之,換上更為輕便的背包;也曾經羨慕別人更為好看、亮麗且嶄新的背包。而他好像也有著自己的脾氣,每當我腦中閃過類似的念頭,他就會以各種方式來回應我:口袋撕裂、脫線、背帶移位等,甚至在寮國的邊界時,還短暫地負氣消失了好一陣子。

但我們終究會以我們的方式言歸於好。然後再度踏上新的旅程。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我旅行的時間逐漸減少,取而代之是生活的奔波與勞累,就像相識久了的朋友,我們因為某種理所當然而漸漸少了聯絡與交流。

直到2014年底,我因為要爬雪山而再度把他從櫃子中拿出,這才發現歲月原來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最重要的兩個肩膀背帶居然有著明顯的撕裂傷。

我忙著四處打聽,如何可以補救,這些焦急中也或多或少隱含著深怕過去的回憶一去不復返,好像一但無法再背起這個背包,我與他曾經有過的歲月也會付諸流水,成為一個空缺。

老天眷顧,我找到了一家帆布行,老闆用精湛的手藝幫我的背包重新補強,重生之後的他就好像吸收完17號、18號的賽魯,沒有去不了的地方,沒有打不倒的敵人。

然後我們又一起爬上了雪山, 一起回到溫暖的家。

現在我躺在舒適的房間中,試圖撰寫我與他的這段故事。我看著角落裡安安靜靜的他,忽然明白,這故事是永遠也寫不完了。我看著他身上的補釘,散發出的風塵僕僕,那模樣就像有著光芒,而那光芒裡頭,藏著我的全世界,我的過去與未來,我的生命之火。

他就是我的背包,我的想像力彈藥庫,我的移動城堡。

1360545
淺淺の愛
...男的更為生猛,背後是90公升外掛20公升小背包的彷彿登陸火星....

看到這裡忍不住笑噴
太好看了啦
真傳神
寧負天下唯不負你
背着这个和自己共同进退的包,不能称之为包了,更像是兄弟啊:-)哈哈
半醉半醒半浮生
如果他能更我對飲數杯就更棒了!(B)
作業和考卷私奔吧
陪我走过千山万水,刀山油窝,共同进推
笨重的背包对我来说这根本是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