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黄昏,每个清晨——缅甸纪事

騎豬去兜風
每个黄昏,每个清晨——缅甸纪事

每个黄昏,我都筋疲力竭的游荡在那片广袤的平原,在一些庞大而神秘的影子之间,感受着阳光一点点失去它的热烈,让我随黑暗的来临而忘却那些存在了千年之久的美丽,忘得如此彻底。
每个清晨,我重新带着满心期待,随着星光的指引,随着风,骑着单车奔向那些古老的传奇,在森林、草场和晨雾的怀抱间,让初升的朝阳唤醒我的记忆,于是,我又回到了蒲甘,我才知道,这并不是梦。
在黄昏与清晨之间,在失忆与回忆之间,每一天,我都会看到一个全新的蒲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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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物件省了流量
初见蒲甘

蒲甘第一天的凌晨四点半,黑暗中,我带着一无所知的懵懂,徒步半小时向地图上最近的有佛塔的地方前进。
几次走过未知的岔路,我终于见到了一些并不高大的佛塔的影子,再向前,便是一座稍有规模的寺院。
信步走进寺院的围墙,这里仅有一名守塔人在看护着院落。
他用简单的英文向我告知周边的情况,随着他的指引,我才了解到,院墙的背后不远便是著名的南明塔——这蒲甘大地上唯一的现代化高层建筑,它也是蒲甘至今未能获得世界文化遗产名号的主要原因。
天色渐亮时,东方原本灰暗的天空闪出越来越浓烈的霞光,太阳逐渐将东方的云层染得如同血色的浮雕一般,那一幕,算是我与蒲甘的初见,也带给我太多对蒲甘的憧憬。

从那天开始,我在蒲甘共生活了五个昼夜,再加上两天的往返时间,按说用于这里的日程已经不少了,然而最终当我真的要与蒲甘告别时,竟仍是宛如初见般的依依不舍。

不过,在蒲甘的那第一天的行程中,除了清晨的霞光万丈,我其实是有一点小小失望的,蒲甘并没有在那一天彻底震撼我。
其实这只能怪我自己,为了设计蒲甘的行程,我翻阅了太多的资料,也看过了太多的摄影作品,乃至于瑞山陀塔上的日落是什么样子,我早已烂熟于心。
当我随众多游客挤在瑞山陀的最高一层,看到厚厚的云层中透不出半点色彩时,我都懒得举起手中的相机。
这是我第一次登高俯视蒲甘平原,那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的塔林虽令人心旷神怡,却并不出乎我的预料。
聚在塔上的游客越来越多,多到我虽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却不好意思把三脚架完全打开去影响别人,而只是把它架在边缘的石台上,需要时时小心莫因自己的失误把整套摄影器材碰到塔下面去。

这座叫做瑞山陀的塔,距蒲甘老城不远,是一众高大的名塔中唯一允许游客攀登的,自然也就成为蒲甘最为著名的观景点了。
若你不主动提出建议,那么每一个马车车夫、汽车司机,在带着游客游览一天的蒲甘名迹后,都会在下午4点过后,带游客来到瑞山陀等待夕阳。
通常这些游客,在蒲甘游历一番后,必然还会再次回到瑞山陀,我们也是如此,不过,我们再来的时候,是来看日出的。
于是,未能遇到瑞山陀的日落成了我行程中的第一个遗憾。
事实上,我在蒲甘的五昼夜,从未见过夕阳直直坠入地平线的情况,它每每在最后的关头匪夷所思地被云遮住,看来,观赏这个季节的蒲甘夕阳,是有点难。

由于那是我们第一天在蒲甘观光,我们选择先乘马车沿途了解情况,从早上开始,一路分别进入过瑞西宫、悉隆敏罗、乌帕里、阿南达等名塔,我们对每一座佛塔的观光都十分贪婪,导致进度很慢,车夫倒乐得悠闲,总是能找到空闲在树荫下小睡。

阿南达,据称是蒲甘佛塔的至高典范,可能事先期待过高,我看得出这座塔的精致,却觉得这塔的造型中只有一股浓浓的阴柔之美,而缺乏力量,谈不上壮观。
塔中的佛像,倒真是蒲甘之最,算是给蒲甘的雕塑艺术找回些颜面,不过即便是其中最为著名的远观带笑、近看含嗔的北门立佛,也无法与中国各大石窟的任何著名佛像媲美,说实话,差远了。
关于这事,我在蒲甘的最后一天曾与一位共同爬塔的意大利帅哥聊过,我听说他刚去过柬埔寨,便询问他是如何比较蒲甘与吴哥的,我们在此话题上一致认为,蒲甘的建筑艺术极尽壮观,但绘画和雕塑方面真是不行,实在无法与高棉艺术相提并论。
话说回来,若蒲甘在细节上也尽善尽美,那么吴哥就真要靠边站了,那么蒲甘必将称为与金字塔和长城齐名的世界奇迹。

结束了阿南达的观光,再经历了瑞山陀夕阳的爽约,第一天在我看来略显平淡的行程就告结束了。
此后的几天,我们不再雇马车,而换成了租单车的方式整日在蒲甘平原奔波。
一旦蒲甘平原在我们自由自在的单车轮下铺展开,蒲甘的无穷魅力才骤然将我俘获。
寂而不寞
林老板

林老板姓林,双木林,是老华侨后裔。
仅凭这个姓氏就可以基本判断,林老板祖籍福建。
林老板能讲一口相对流利的普通话,所以很多的中国客人喜欢在逗留蒲甘时寄居在他的客栈。

搬到林老板的客栈之前,我们有两天都住在一家距离机场很近,但距离娘乌和蒲甘的塔群很远的客栈。
那是因为当我们傍晚到达娘乌,满街找不到尚有空房的客栈时,一个脸上写明了奸商二字的街头混混,告诉我们今晚这条街上已不可能找到空房,还是乖乖的跟他走的好。
我们本不想跟他走,然而时间越晚,选择的可能性越小。
几次的出尔反尔之后,我们终于和他敲定了住宿价格,我们还以明知被宰的价格乘上了他指定的马车,眼看马车一路向我们的来路前进,几乎快到机场才入住了那家找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
这里唯一的好处是清静,坏处是过于清静了,晚饭只能在客栈吃炒饭和炒面,周边黑洞洞的夜里,全无半点灯光的痕迹。
我们边吃着炒饭,边热泪滚滚的想象着娘乌镇上的繁华。

于是次日清晨,我们的第一件是就是奔赴娘乌,跟林老板当面确定了房间,搬家。
谁知搬家时,我们在结算房费的问题上与那家黑店又起争执,我们两个能说上几句英语的轮番上阵与店主理论,结果银子损失不说,白白让大家搭上了不少的好心情。
所以入住林老板的客栈时,我们再三对价格重新确认,还暗自录音录像保存证据。
现在想起来,对林老板,这真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老板的店面朝娘乌主街,店门前盖出一个独立的房间,是林老板帮每日穿梭的背包客安排行程的地方,事实上,这里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像模像样的旅行中介了。
每天都有愁眉不展的客人坐在林老板办公桌面前,向他咨询旅途中的各种可能与疑问:
曼德勒的酒店订不到怎么办?
订热气球多少钱?几点来接?
麻烦你帮我订一张去茵莱湖的车票,要夜班巴士。
请给我那个带露台的房间,我知道那是你们客栈最好的房间。
租一天自行车多少钱?半天呢?
能帮我们兑换点钱吗?啊?这么贵?便宜点行吗?
普帕山一日游怎么收费,麻烦帮我订部出租车吧。
这镇上哪有面包店啊?
老板,有吹风机么?
......
林老板总是一成不变的坐在桌子的对面,围着隆基,身着一件白背心,露着黝黑的膀子,吸着缅甸本地的廉价雪茄,专注的听着这些络绎不绝的过客滔滔的讲述自己的行程计划,倾诉困难,并适时的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一些要点,与客人就细节反复确认后,他会告诉客人说,这事我帮你订。
经他安排过的问题,往往就真的不再是问题,起码我们的问题在他的帮助下均一一化解了。
这样的场景,在林老板的客栈几乎从早到晚都不会停歇。林老板仿佛是个生意繁忙的心理医师,每天至少也要接待几十批客户人的咨询,帮客人作出各种诊断,缓解客人对行程的焦虑,有时也陪着笑与客人聊天,听客人讲缅甸的好与不好,听客人的各种垃圾话。
过客终究是过客,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就消停了,并没有人会去关心林老板自己的生活、自己的问题。
而林老板,我眼见他每天清晨5点便起床,为客栈开门,迎接向每一个店铺化缘的僧侣队伍,经过一天的繁忙工作,安排好客人的种种问题后,深夜十一、二点才能关门入睡。
我能想象林老板的父辈,从福建赶来缅甸定居和打拼时,也是同样的兢兢业业,才能维持着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创下这么一点点家业。

林老板有老婆和两个儿子。
老婆是缅甸人,是我们在缅甸本地见过的最胖的女人,她也随林老板一起从早到晚的忙,不过她不懂中文,英语也有限,除了家务事,在客栈的生意上只是尽力帮忙而已。
林老板的大儿子我们从未见过,应是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
林老板的小儿子,10岁左右的年纪,整日在客栈门前的院里玩耍。他的个头与年龄不太想称的矮,圆滚滚的两个黑眼珠都凑到鼻子的两侧,事实上也不只是眼睛,他的五官都直向脸的中央靠拢,走路玩耍的动作,显得很不协调。
这样的病儿子,林老板两口子却都对他疼爱有加。
那天院门开着,小儿子趁着林老板忙,一溜烟躲过汽车马车自行车,窜到街对面去玩了。
我从未见过平素笑容和蔼、办事慢吞吞的林老板以那样的焦虑和匆忙急奔出门去,一把揪住儿子揽在怀里,当头给了狠狠的一巴掌,抱回了客栈。
小儿子有时也会和游客玩耍,还在林老板的汽车里开门关门,进进出出的与游客捉迷藏,我手上拿的东西,一转眼都能抢了去,直到妈妈过来带着笑呵斥,再不好意思的向我们道歉。

林老板店里主要负责的那个伙计长得骨瘦如柴,个子高人一头,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看上去比僵尸多不了几口活气。这家伙英文不怎么样,所以对客户的事也基本插不上手,不过他倒是珍藏有几部古董级的破旧自行车,也借着老板的店做租车生意赚点外快。
从一开始,在租用自行车的品质和价格上他就与我们有所争议,让我对他提不起任何好感。
一天我早起去拍照,8点左右回到客栈对他说要吃早饭,他直接告诉我说早餐时间已经关闭了,可我明明知道蒲甘所有的客栈赠送早餐的时间都是7点到9点,我反复与之理论,才逐渐理解了他其实是在表情异常严肃地和我开着玩笑。
那天为我端上早餐的他,第一次露出了好难看好难看的笑容。
后来,我再也不为每天什么时间支付自行车的租金与他争执,而是把后面两天的自行车租金一起付了。
至今我仍对他有所歉疚的一件事情,是我某天骑车的时候在一些尖石头上扎破了轮胎,我虽在途中把轮胎补好了,还心里提醒自己还车的时候一定得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最终,我还是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这家客栈房间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干净,晚上公共浴室的热水时灵时不灵,而且由于临街,晚上非常的吵。不过我们还是都很庆幸能搬到这里来住,并且住下就再没换过,原因只有一个——认真负责的林老板。
临走时,我特意买了一捧林老板平时抽的那种廉价的本地雪茄送给他,虽非厚礼,我也乐意看到林老板接到这小小礼物时衷心的笑意。
淺唱輕吟
黎明时分的瑞山陀

夜色中的蒲甘大地,那些在平原上伫立的黑黢黢的巨大佛塔尚未醒来,我们已经再次奔向瑞山陀了。
这既然是蒲甘最著名的观景台,岂能辜负,没有夕阳,我们便在此守候日出。

凌晨凉爽的风,自瑞山陀上掠过,我们依次在黑暗中攀上了陡峭的石阶。
本以为我们是最早登塔的,却在塔顶,遇到一对情侣和衣而卧,他们已在此守候了整夜。
若真在这高高的佛塔上过夜,看佛塔灯光与星光辉映,听人间鸟鸣与诵经之声相和,真的是极致的浪漫。

这天的黎明之前,夜空中漂浮的云寥寥无几,那几座夜晚有灯光照耀的佛塔,只伴着漫天的繁星,相隔遥远的呼应着。
这天的黎明之前,有灿烂的流星雨,在瑞山陀塔顶的方向反复划破着天空。
这天的黎明之前,我知道,一次完美的日出即将拉开序幕。

短暂的寂静之后,瑞山陀上再次聚集了赶来看日出的人群。
人们的目光,只盯着东方遥远到无法辨认的森林尽头,等着看今天的日出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奇迹。
一点点的霞光乍现,一点点的,蒲甘大地上的每一座寺庙,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来。
这一次,瑞山陀没有让我失望,在一望无际的大地边缘,在一座如金字塔般壮观的佛塔旁,太阳如约而至,乍一出现,便带着光芒万丈的锐气,所有的一切瞬间就焕发出迷人的光彩,换来塔上人群的齐声惊叹。
后来,我才了解到,那座金字塔,便是蒲甘占地规模最大的佛塔,达玛央吉,再后来,当我真正去拜见那座塔时,它成为了我的挚爱。

蒲甘大地据称有着世界上最美的日出和日落,在我看来,这美誉丝毫也不为过。
蒲甘的奇妙在于,当你站上高处,目力所及之处,这一片原野平坦如砥,毫无遮拦,你可清晰的辨识出四面八方遥远的地平线,仿佛你所看到的,是整个地球。在原野之上,满眼绿树如茵的热带丛林中,不计其数的佛塔如笋般站立,除了那一座前文中提到的南明塔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现代化文明的痕迹,所以,眼前的所有,都如穿越了时光,将仿佛不应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存在的波澜壮阔的古代文明和盘托出。
东南方向的茂密丛林中,有迷人的晨雾在其间飘荡,将浓浓的绿色层层叠叠细致的分割开,造型奇妙的每一座古代寺庙,尽皆出现在最为恰当的位置。
天际,无法尽数的塔尖在橘红色的光线中错落铺展,据说这平原上存有两千多座古塔,而蒲甘的鼎盛时期,这个数字曾经令人难以置信地突破过一万。
此情此景,除了魔幻二字再难形容。

随着日出,七八个红色的热气球也从娘乌的方向升起。
热气球沿着东部和南部的平原边缘缓缓巡游,我手持快门线静静等待着它们恰巧遮蔽阳光的那个瞬间。
这个奇妙的瞬间,形成了我在蒲甘拍摄过的最好的一张风景照。
我的身旁,两个台湾老太大概受了我的启发,也在拍摄热气球与太阳的重合。
临走时,她们向我们挥手说,再见了,同胞。

说起热气球,这是我行程中的第二个遗憾,也是最大的遗憾。
天气预报误导了我,让我认为之后的几天,蒲甘都是阴天,不会再有完美的日出,不值得乘热气球,用300美金去豪赌天气和人品。
事实上,五天之中有三天,日出都可说是尽善尽美,尤其是最后一天的清晨,有通红的火烧云挂在空中,我不在热气球上,而是坐在距离娘乌很近的一处塔顶,拍摄到巨大的热气球与太阳一同升起的情景。那时我对身边两个刚到蒲甘的欧洲美女说,我在蒲甘五天了,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日出。
我就这样与俯瞰最美蒲甘的梦想擦肩而过了。
嫑忈
自行车轮下的蒲甘

一但拿到了自行车,我们就自由了。
行程不再有任何拘束,我们可以奔向平原上任何一座古塔,赤足登高,凭栏远眺,这真是蒲甘的最大乐趣所在。
那条主要的公路沿着伊洛瓦底江,从娘乌向旧蒲甘前进,公路的左侧,有数不尽的无名野塔,每一座能够攀登的塔上,都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景。
那些风景,是我在出发前的计划阶段从未在网上看到的。
对蒲甘的探索,只有借助自行车的帮助,才能完美的实现。
而所有的探索,哪怕是在付出再多的汗水之后,毕竟都会得到蒲甘丰厚的回报。
这种由探索带来的喜悦,和平素在北京徒步野长城的感受极为相似。
同为长城迷的我的同伴,一定也会认同我的看法。

骑行最远的一天,我们到达了蒲甘新城附近,看到规模稍大的佛塔都去探望,直到塔群已渐稀疏,才不得已原路返回。
骑行最悠闲的一天,我们买了只烧鸡,临近中午便登上一座高塔,躲在背阴处数着视野中的塔尖,在无限风光中野餐。

那天我们骑车绕过了达玛央吉,在被苏拉蒙尼塔内的壁画震撼了许久后,在它的身后发现一个小小的湖泊。
通向湖泊的路线布满了碎石,我并未在意,只是一路快速骑行通过。
那个小湖泊,毋宁说是一片水潭吧,在下午灿烂而炎热的阳光照射,惬意的召唤着我们停下来,在湖边巨大的树荫遮蔽下休息。

离开那个湖泊不久,我感觉到骑车的感觉有些异样,下车检查,发现后轮胎已经彻底瘪了。
我们当天的目的地是南明塔,当时我们已经可以看到那座现代化的建筑在东方等着我们的到来,然而这个小小的事故,阻碍了我继续前进的步伐。
附近只是旷野,人迹罕至,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有少许住家的村庄,以及母女二人开的一家小店。
母女二人都听不懂英文,但在我一番指手画脚后,她们都大致明白了我的需要。
她们没有工具可以帮助我修好自行车,但取出了一个气筒,我很快把轮胎重又充好了气,看上去,好像也不再有什么问题。
再骑上车,刚刚回到村口,车胎又瘪了,实在是无计可施。
村里开出了一辆摩托车,我们向车上的男人求救,他告诉我们说最近的修车铺子,恐怕只能在阿南达寺的周围找到。
眼见我们一筹莫展,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骑车带你去找地方修车。
这简直是唯一的机会,唯一的办法。
我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手里举起我的自行车,尽力保持着身体平衡。
摩托车经过每一座规模较大的寺庙,我们都会询问附近能否修理自行车。
终于,在达玛央吉门前,我们找到了一个自行车铺。
我对骑摩托车的男人千恩万谢,毫不犹豫的掏出一张5000 Kyat的大钞作为酬谢。
他说:Too Much。
其实我也知道给多了,但对这种江湖救急的行为,我认为是必须给予充分肯定的。

半小时后,补好了车胎,我骑车向着我以为的那条来路行去。
骑了好久,也不见苏拉蒙尼塔的影子,不见那片湖泊,直到我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大型佛塔,我才知道我走错了路。
那座佛塔,我曾在瑞山陀上见过,位于平原的南部,已经完全偏离了我要去的方向。
我恨死自己了。
掉头,再回达玛央吉,再回苏拉蒙尼,再经过那个湖......
夕阳已斜,我急匆匆的冲进了一队牧归的牛群,把牛惊得四外散开。
赶牛人刚有些愠怒,回头见是个外国游客,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很抱歉,但还是坚持快速的穿过了牛群。
车轮下的道路,一会是平坦的草地,一会是布满深辙寸步难行的沙土,我累到几乎无法坚持,却始终不肯放慢速度。

那一天,因为我的错误,我们最终没能到达南明塔。
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们就在苏拉蒙尼的附近找到了一座古堡般伟岸的观景台,那台上可同时容纳数百人观光。
周围的游人都在夕阳时分向那座观景台靠拢,看来这很可能就是在蒲甘能找到的除瑞山陀外的第二大知名观景点了。
这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便是自行车轮之下,蒲甘的魅力所在了。
走路太騷會閃腰
温暖的光

伊洛瓦底江的水不湍急,也并不清澈,他裹挟着泥沙,缓缓淌过身边的村庄。
来到这座小村的游客不会太多,其中相当一部分的目的大概是雇船,过伊洛瓦底江观光。我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位船夫,反复向我推销着乘船渡江的计划,我始终不为所动。

村里的那些茅草房屋,那些家庭,贫穷到令人惊讶,一些房屋小到仅仅只容一床,屋里黑乎乎的,隐约可以见到孩子在墙上贴上了心爱的电影明星照片。
村里空地上,一颗榕树下,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商贩,贩卖水果和炒粉。
我们打算买点菠萝尝尝,然而卖水果的大姐英语完全不通,比划了半天还是没懂。
她扭头过去唤来了她的儿子。
那真是个机灵鬼,十二三岁的年纪,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英语讲得流利而急切,他显然是喜欢和游客交流。
瞬间,男孩帮我们挑好菠萝,收钱、找钱,事情办得干净利落。
他说肚子饿了,向我们要东西吃,我的同伴把手中的炸薯片送给了他。

次日,我因修车耽误时间,并误打误撞地来到平原中东部那个巨大的观景台时,再次见到了这个机灵的男孩。
从江边的家中跑到这里,可真是不近呢。
他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我们,问我们还记得买菠萝的事吗,还记得送他薯片的事吗?
他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还是照例顽皮的向我们要东西吃,一边喊着饿。
我本打算给这个孩子拍两张像样的照片,可他每逢面对镜头,本来聪明伶俐的表情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立正站好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试了几次还不得要领,只得作罢。

观景台上,本来有希望变得绚烂夺目的夕阳,在最后关头躲进一团厚厚的云中。
各国游客纷纷退去,我还在观景台上等着看是否会有晚霞泛红的一刻。
等到天完全暗下来,我们退下了观景台,从这里,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才能回到娘乌。
令我诧异的是,那个男孩和另外两个伙伴也还没走,他们三个共骑一辆摩托,只随着我们的自行车的速度走走停停。

我原想从这里直接插到临近机场的道路,再从那边绕回娘乌。但那个男孩告诉我们,回到阿南达才是更近的路线。
由于事先看过地图,我心里对此有所怀疑,所以有些不情愿由这三个孩子领路。
我的另一个担心是——说来惭愧——我怕这三个孩子带我们回到主路后向我们要钱。

男孩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我们聊着天,聊着他所认识的中国人,Jecky Chen和Bruce Lee,中国功夫。
我问他知道中国歌星吗?听过中国歌曲吗?
他说没有,他所知道的中国仅限于此。
他还会说那么几句简单的中国话:你好,再见,谢谢,姐姐漂亮......

夜色吞没了身边的一切,那些丛林中的小路,看上去都差不多。
渐渐的,我开始适应并且开始依赖那在前方黑夜中闪烁的红色尾灯了。
每当我们即将误入歧途,那灯光必定会为我们标记正确的路线;
每当我们的自行车陷入沙地,不得已下车推行,那灯光必定在前方不远处静静的等待;
每当我说,前面的路我们已经认识了,你们有摩托,可以先回家,那男孩都会回答: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慢慢走呗。
我逐渐开始明白,那男孩的那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没有那一点红色的、温暖的光,在黑夜中沿着错综复杂、寂静无人的小路找到回阿南达的大道,真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约过了半小时吧,我们终于回到了灯火辉煌的阿南达,回到了主路。
男孩的手指向主路的东方:“娘乌!”
然后,那摩托车的灯光,便一溜烟穿过繁华的街道,向着伊洛瓦底江边的方向飞驰而去了。
念你安穩
蒲甘名塔

我不得不摘录一些关于达玛央吉的介绍文字于此,因为这座塔,是唯一仅靠建筑本身,不必凭日出日落,便可以震撼我的蒲甘遗迹。
在平原的任何地方,登高所见者无论有多少座佛塔,第一个吸引我的眼睛的,必是达玛央吉。
达玛央吉位于蒲甘平原的中心地带,是蒲甘占地面积最大的佛塔,在我看来,达玛央吉很可能最初就没有完工,因为这座敦实的建筑物与其他任何时期的佛塔形制均不相同,没有锋利的塔尖,但为塔尖的基座却都已准备妥当,整个建筑看上去类似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或者说,坟墓。
浓郁的阴暗气氛始终环绕着达玛央吉,它让人倍感压抑与不祥,却又总是忍不住偏偏还是要注视着它,不忍把目光移去。

达玛央吉每边长77米,高近50米,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恶运塔”,它的历史,正如这名字一样浸透了血泪。
达玛央吉由蒲甘王朝上著名暴君国王Narathu在1167年所建。
这暴君本来并非太子,据说他谋害了自己的父王夺得王位,还娶了其父的妻子——一位印度公主,后来由于看不惯印籍妻子的生活习惯将其杀害。
印度公主的父亲为了替女儿复仇,派出刺客杀死了Narathu王。
Narathu生前,为了忏悔自己弑父的罪行,花费无数人力,兴建了这座巨型佛塔达玛央吉。
与达玛央吉有关的这段悲惨的故事,与塔的外型简直是相得益彰。
达玛央吉的周围,是相对空旷,树木不多的一片原野,从原野上看去,达玛央吉庞大的外型蔚为壮观。
走近达玛央吉的每一步,都让它显得更加伟岸。

达玛央吉的内部,有一圈高大、幽暗的回廊,阳光透过为数不多门窗射进来,神秘莫测,光影迷离。
穹顶之上,是鸽子栖息的地点,每逢游人走过,会惊起一片展翅的声音。它们迎着在依稀的光线中飞舞,象从黑暗中幻化出的精灵。
四面围廊之间,本应有巨大佛像的地方,四扇巨大的门,自古便已被彻底封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其中封藏的,到底是财富还是罪恶。

除达玛央吉外,另一座让我流连忘返的蒲甘名塔,是距达玛央吉不远的苏拉蒙尼。
苏拉蒙尼塔的建制,在蒲甘算是比较常见的,不过这座塔的规模比较大,而顶部的塔尖格外高耸,显出略带阴柔的俏丽。
从平原的西部眺望这座塔时,塔身上那几十只塔尖锋芒毕露,静静的指向蒲甘的天空,这时的苏拉蒙尼,与俏丽无关,而如同一座神话中的魔法城堡。

苏拉蒙尼的外墙上,随时都有几十只松鼠在穿梭嬉戏着。
塔外砖石的地面,被午后的阳光晒得炙热,赤脚踏上去痛不欲生。
我在阳光下追逐着松鼠,每当我靠近,准备举起相机时,它们都会警惕的瞬间散去。
唯有一只胆大的,为了放在我身边、由寺院为松鼠准备的白花花的米饭,反复试探着靠近了我。
三米之内,我第一次能在这么近的距离拍摄松鼠。
大概只有在缅甸这种佛之国度,这才是可能的吧。

苏拉蒙尼最独特之处,除了松鼠,便是遍布塔内所有墙壁的通天通地的大型壁画了。
蒲甘原本各处佛塔都有壁画,但因年代久远,加之维护不善,多数的壁画都已脱落,这对今天的游客来说是一大憾事。
几乎所有寺庙的壁画,都维持着原生态,没有现代化的保护措施,甚至可以让无良的游客随手触摸到。
我在一座小寺庙中,见到几名工作人员对壁画进行维护。他们把一些配好的药水注射进墙壁,让墙壁不致过分干燥。这看上去非常粗糙的措施,却是我所见到的对蒲甘壁画的唯一的保护方法。
万幸,还有苏拉蒙尼这座塔,奇迹般地完整保存了辉煌一如往昔的蒲甘壁画。

我对壁画上描述的种种故事非常着迷,在回廊上往返走了好几圈,仔细端详着。
画中三艘人力船只拖着一艘大船,船头站着一位妙龄少女,在远方的彼岸,有一个身着仿佛泰国服饰的男人,双掌合十在等着她。
我几乎可以说我看懂了这副画,但我事后却并未在网络上找到关于远嫁泰国的缅甸公主的故事。
后面的所有壁画,都可见到同一位妇人的生活场景,难道,苏拉蒙尼是为她而建?
只是猜测。

我询问了这塔周围的一些商贩,没人了解苏拉蒙尼壁画的由来。
比较吴哥窟,那里几乎每一座浮雕、绘画都有来历和典故记载在案,而在蒲甘,一个王朝的千年历史就不能引起世界的一点点注目吗?
只能说,缅甸实在是一个被世界刻意遗忘了的国度。

当然,还有极尽精致的阿南达、香火旺盛的瑞西宫,最早带给我惊喜的、恢宏的悉隆敏罗。
所有这些在平原上傲立于众塔之上蒲甘名塔,象旅程中的一个个显著的导航标志,指引着我们在蒲甘的旅途。
不溫柔卻無比愛你
虔诚、贫困、商业化及其他

凌晨的蒲甘娘乌街头,日出未至,已有众多的僧侣,身着暗红色的僧衣,沿街化缘了。
我至今记得其中一名相貌出奇清秀的小和尚,面对迎面骑行的游客时,那既好奇,又羞涩的笑容。
僧侣们行至各家店铺密集的街区,便形成了整齐的队列,在每一家店铺、客栈前停住脚步。
店主人早已备好了满满的米饭,为每一只拿在僧侣手中的钵,都盛上一勺。
如此情景,每一天,周而复始的上演,已经成为了蒲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日我们聚在一家娘乌的餐厅享受晚餐,有一老一幼两名僧侣走到餐厅门前,那老年的身有残疾,将自己残疾的部分暴露在最显眼处。
依国内的规矩,我们目不斜视紧盯菜单。
然而人家其实并不是冲我们来的,店里伙计很快平静而又恭顺地递上了一些零钱。
我相信,在信仰如此虔诚的国度,拒绝化缘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国家治安好到出奇,我起初在蒲甘平原上骑车,每次下车必摘下绑在车后座上的、装有全套摄影器材的背包带在身边,时间长了,我开始逐渐放心把背包扔在车上,只身去爬高爬低。
我的背包、摄影器材没有出过任何风险,或许这只是个案,我不能以偏概全。我只想说,我在蒲甘是被身边时刻环绕的一种氛围感染,让我能够放心这么做的。
这种氛围,叫做虔诚。
这国家的人们对待动物非常友善,比如在苏拉蒙尼遇到的距我不足三米觅食吃的松鼠,比如瑞西宫寺清晨聚集的鸽群,还有那个以Be Kind To Animals为名的The Moon素食餐厅,都是证明。
或许我所见的这些证明,也都是个案,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根深蒂固的印象,让我愿意相信这些都是最为普遍的现象。
这种印象,叫做虔诚。
又回到我每每旅行常会想到的问题了:我们的信仰呢?我的信仰呢?

贫困,也是这个佛国的民众必须面对的现实。
太多我们在蒲甘接触的人,都会强调自家有七八个孩子,贫穷得吃不饱肚子。
每逢听到此话,多是生意或乞讨的前奏,不可全信,但我相信也还是能够代表一部分事实。
在这个正在向世界开放的国度,贫困的现实虽不是朝夕可以改变,但未来总是可以期待的吧。
我看到很多的中国底层商人,带着淘金的梦想,在曼德勒追寻着一切生意机会。
玉石、原木、基础建设......
我们曾经的80年代,很快会在这国家重现。
The Lady也在积极游说着欧美各国解除对缅甸的制裁,让这国家积极倒向西方世界的怀抱。
奥巴马不是也就在这两天赴仰光,正与吴登盛总统就宾主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会谈么?
种种势力将重新在此分疆裂土,重塑这个国家的面貌。
这一切潮流的涌动,政治与资本的角逐,几年内将见分晓。
届时,我不知道这国家的民众将向何处去。
或许他们可凭借笃实的信仰,走一条与我们不同的路?

即便只在今天,商业化的潮流也无日不在影响着缅甸和蒲甘。
非但LP上的价格指引已不能信,即便2011年的游记,甚至2012上半年的游记,所记载的食宿行各项价格也已经不能反映出今天蒲甘的实际情况。
乘热气球的价格,已从年初的280刀,进一步调高到300刀了。
各个景点,卖沙画的商贩们让人无所适从的热情,以及那些四面伸来的要钱的手,都让我相信,从外在形式上,缅甸已经深度商业化了,将缅甸称作是东南亚的最后净土,或已过时。
但那些清贫的蒲甘民众与僧侣的友善目光与温暖笑容,却每每让我无法拒绝。
旅程伊始,我还维持驴友本色,对任何消费的价格均要腰斩再腰斩的还价,走过半程,这个习惯真的已经渐渐淡了。
我不愿把贫穷当作原生态来欣赏,我不能人格分裂般的一边享受蒲甘为背包客提供的种种便利,享受蒲甘的美景,一边感叹着那些草棚人家的极度贫困,一边又大骂商业化给蒲甘带来的变化,批判面对本地人和外国人的两套不同的价格体系。
能帮的,还是帮一点吧。
(小女孩把双手手指依次叠在一起,问我能做到吗?我的确是做不到)
(一所洒满阳光的学校)
暢飲孤獨
那座桥

蒲甘之后,缅甸之行再无惊喜,茵莱湖只是一堆雷同的购物点的集合,曼德勒的诸多古迹,包括据称不可不去马哈木尼大寺,在我们见识过蒲甘之后全部失去了光彩,直到行程的最后一天,我们来到了那座桥。

当我见到那座桥时,心想,这桥必是有生命的,他的躯体中,准是蕴含着这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生命力。
如此这般,他才得以历经百年而不朽,才得以承载那么多的故事每天发生在桥上。
每一天,有人在桥上相遇,在桥上分离,在桥上欢笑和哭泣,每一天,夕阳将湖水映得通红时,所有的故事幻化为漫长生命中某个瞬间的影子,那些影子再被如我一般的人摄入镜头,让故事定格在画面中,乌本桥,再无其它,有的只是夕阳下略显凄凉的、极致的美。

乌本桥的这一头,有座著名的僧院,叫做马哈根达扬。
每天过了上午10点,会有数百名僧人排着队列,在餐厅用餐。
每天聚集在这里围观的游客,人数看起来并不亚于僧人。
游客密密麻麻的围在僧人将经过的路线左近,自觉为僧人闪出足够宽的通道,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我原以为围观和尚吃饭这件事相当无聊,对游览乌本桥的游客来说,这可能只是个用来垫场的小节目。然而当僧侣们整齐的队列来到面前,我才发现,我是对么渴望在这满眼暗红的僧衣当中,捕捉到一双凝视着镜头的眼睛。
说真的,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我只能暗自诅咒5D2灾难般的对焦系统。

僧人用餐完毕,轮到施主们用餐了。
站在餐厅门口探头探脑的我们,也被热情邀请。
虽然我们未尽施舍的本分,但心里是真想参加这样一次本地气氛浓烈的蹭饭活动。
缅甸人对外国游客真是太热情了,那一桌所有新上的菜肴和水果,都优先堆到了我们面前。席间各种语言不通,各种欢乐。

穿过寺院,我们追随着一家学校中小学生的热闹庆典活动的队伍,一路来到乌本桥头,然后,惊诧于那座桥和那片广阔的水面。
桥长1200米,横跨湖面,桥桩与桥上的木板,连同桥上的六座凉亭,通通由柚木制成。走到途中,有几处可下桥,到那些浅浅的沙洲上,坐在树下休息,看当地人在湖中的浅水处垂钓。
东塔曼湖寂静的湖水,在脚下的桥板缝隙间,无声无息地缓缓流淌。

炙热的阳光渐渐西斜时,我们的木船,连同其他的十几只载着外国游客的木船一起,飘荡在湖面上,我们呆呆的看着那座桥,看着桥上的那些人,看着他们的故事在我们的面前一幕幕上演,来了又去。
我们是桥上那些人眼中的风景,桥上的人,是我们的风景。
游客、僧侣、孩子、推着自行车的行人,他们依次步过长桥,连同错落的柚木桥桩,还有那桥在水中的倒影,都在耀眼的逆光下变成依稀的剪影。
那桥,简直就是为了夕阳,为了剪影而生的。
从那时,到夕阳完全没入水中,日落后殷红的霞彩染遍了湖水,我的相机中瞬间就堆积了200多张照片。
其实,我实在是拍的太多了,而没有时间去体会那被静谧拥抱着的落日温柔,那昙花一现而又绚丽无比的美。
在蒲甘一直苦苦追寻,却从未得见的完美落日,就在我尚没有来得及用心体会的霎那,隔着长桥,直直落下了地平线。
那或许是补偿,却更象是一次盛大的、无可挽回的告别。
你沒有酒窩我卻醉得像條狗
尾声

许多次,我曾在旅行之后许下愿望,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或是因为那次旅行的目的地太美,或是因我在那里留有遗憾。
所有那些愿望,一次也未实现过,因为我总是会找到新的目标,新的旅途。
只能说,世界太大,时间太少。
然而,我还是要再许下一个也许同样无法达成的愿望——我要回蒲甘。
我想念那些绿树与青草,佛塔与寺庙,尘土飞扬的小路,想念整夜回荡的诵经之声,想念黎明时分天空中掠过的群鸟,想念日落之后如丝绢般铺满天空的红霞。

这愿望,自我对茵莱湖失望时即已开始酝酿,随着回到北京后如约而至的旅行后遗症而逐步加深。
在我设计行程之初,蒲甘和缅甸并非我的首选,至少,蒲甘是排在吴哥窟之后的。
然而蒲甘之美,美如幻境,不仅带给我数十张让我自己始料不及的风光照片,还确凿地用他的魅力,在我怎么也不能算是孤陋寡闻的内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一笔。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回到了蒲甘,我愿在那天之前,在夕阳落下后,随着黑暗的来临把蒲甘遗忘,忘得彻底。
而那天的清晨,愿有灿烂的朝阳来唤醒我的记忆,让我知道,这并不是梦。
在黄昏与清晨之间,在失忆与回忆之间,每一天,我愿见到一个新的蒲甘。

(全文完)
尾戒
樓主記性真好
一踏浦甘下來
寺廟名稱早已在聽到的同時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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