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國度(上)---瓦拉那西篇

褲襠裡有條龍
對於我而言印度像是個照妖鏡,
讓人不得不面對平時隱藏得連自己都忘了的自己。
如果只是片面刻板的定義它,就太過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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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上這片土地,心中多了一點熟悉感,一樣的風景,簡便的機場,乾燥的空氣因為風吹而捲起了塵沙,又因為是第一次造訪的城市,既熟悉卻也陌生。心情夾雜了興奮緊張,點綴著大部分的開心,此刻的我完全無法察覺,旅程的結局注定終是離別,我在想,即便早能知道,會不會因此躊躇了呢?可生命並沒有讓你選擇的餘地,而比起結局,珍貴的往往都在過程。

關於這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有的人說來過的人只分兩種,不是愛極了就是恨極了;也有人說它具有魔力,只會招喚有緣之人。我不知道現在看來自己究竟算不算所謂有緣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確實愛上它了,陌生又熟悉,名為印度的國度。

印度對我來說只是一種嚮往,一種對旅行、自由還有自我挑戰的嚮往。十幾年前,看了一部日本漫畫,主角其一是帥氣的印英混血,漫畫內容曾出現主角私奔後回歸故鄉,我想那應該算是第一次對印度的接觸吧!因為畫風很美,想像中的印度風情是靜瑟又滿溢花香的異國。
又過了幾年,當時部落格還只是抒發自我的小天地而非充斥著業配的純真年代,一個名為黑皮賽巴巴的部落格挑起我對流浪的嚮往,隻著身去尋找自己或單純只是去經歷,再內化成一種生命的力量,一個個獨自的深夜,反覆看著那些冒險與際遇,想像有一天也能是屬於自己的瀟灑,我得承認,對於怯弱的自己「勇氣」這種東西往往是被逼出來的,所以對於恣意的旅人生活也帶了點羨慕跟崇拜,不知道十幾年前的印度相較於現在,改變了多少又保留了多少?

便利的都市生活熙熙攘攘的,人們之間的距離看似走得靠近又實為空洞,那份空虛腐蝕著每一個人,然後再無意識地用金錢、美食與病態的優越感去填補那不見底的深淵,聰明點的想辦法去抵抗著不被吞噬,而大部分人卻只是耽溺於這樣的現況持續著庸庸碌碌的日子。
刻意減少社交,把通訊軟體的底色換成白色就看不見已讀,我總是用很鴕鳥心態來應對外在世界,一旦沉靜下來那些貓膩卻是無以迴避。旅行有點像是逼迫自己去面對解決那些避不了的事情,沒有勇氣就必須提起、害怕孤單就必須面對、能力不足還是得想辦法解決,尤其是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就好像人生一樣,不管開心難過還是經歷了什麼,所有感受只能自知,旅途中眼睛看的是外界,剖析的卻是內在的自己,即便會很血淋淋。

印度是一個到處都非常極端的地方,旅程的路途搭著擠死人的火車,前往空曠得不見人影的沙漠;吃的東西不是甜得要死就是辣得要命,也許於此料理中只有單一個味道那叫做失禮;極盡奢華的皇宮,轉個彎就是襤褸衣衫的窮苦人家,好一點的幾面牆或缺或漏,差一點的幾塊布搭起簡便的帳篷也算是個家了。
路面上嘟嘟車、三輪車、塵土飛揚、糞便四散、無數的垃圾、動物權高漲的牛、羊、豬、雞,乞討的孩童、不知道賣著甚麼的攤販、各種種族宗教的僧侶、流浪已久的嬉皮、以及像我一樣格格不入外來的異鄉人,種種一切稱得上龍蛇雜處,可這個地方卻讓我有種反而更加平等的感受,就好像一面不帶任何批判的鏡子,無論貧富愚智、無論身分地位,明鏡將一切善惡反映得無所遁形,無法保留絲毫偽裝,而這份真切即便追求也未必可得,在我們習慣了的世界裡。

螞蟻之所以能搬起超過自己幾十倍重的東西,也許正是因為牠不懂地吸引力與重力的關係。我逕自想,這也許就是這裡的人們即便一貧如洗,大部分仍是一副沒有甚麼煩惱的樣子,我們看不見擁有的富足,就像他們不因貧困而陷入囹圄。也許只是因為我帶有不受種性限制的傲慢,所以無法有更貼切的感受;也許單純只是個性使然,無法安於各種現實社會的拘束,總之,在那個樸實的環境下,反而更能讓人感受到腳踏實那樣地真切感。

曼谷到瓦拉那西並沒有直飛,飛機會先在迦耶停留一小時,讓該下的下該上的上,安檢人員上機核對旅客資料後再前往瓦拉那西,大部分的旅客都在迦耶下機了,整台飛機像是被我們包機一樣。

下了飛機迎面而來的是帶著沙塵的暑熱,台北陰冷的天氣與機上長時間的悶燥,此刻的太陽暖得剛好,身上的厚外套倒顯得有點不合時宜了。揹著隨身行李跟著人群往一個指標都沒有的過境處走,即便一批批準備入境的旅客靠近,印度大叔們仍悠悠地把正冒著煙燙口又甜膩的chai往嘴裡送,一點也沒有急於應付人潮的樣子,就那麼悠悠地喝著茶再各自慢慢地走回小櫃子後的座位裡,怎麼也沒想到悠哉的大叔們原來是海關來的,這情景也是只有印度才看得到的。
從一下飛機就一直走著沒有停留,原以為把人群拋後面能夠多少縮減一些過關入境的時間,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同伴的行李被落在上一個城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請他們在行李抵達後幫忙送到住處,印度式的悠然大概是世界之首,十分鐘能夠解決的事情要多花上三倍的時間,並且需要不斷大力地督促,一陣長長的等待後總算連繫好並且順利出關了。

在印度機場出口的景象,總有種自己好像什麼大明星那般被眾望所歸的感覺,就連古老的瓦拉那西也是一樣,揮不走的掮客跟真正來接機的人們堵塞著整個大門口,混亂之中也有序著。從我第一次踏入印度就深深覺得,難怪人都說印度只適合經驗豐富的背包客,因為一出機場就是茫然,該往哪走該怎麼坐車,該怎麼防範被當肥羊宰,說戰鬥是誇張了點,但頭腦清楚勇氣十足是必須的。
出了閘門,前來接機的侍者早已經備好車在一旁等著。內心總有點澎拜,怎麼也沒想過,當初那個蜷在被窩裡看著別人遊記的自己,會真的有踏上同一片土地的一天,並且這麼快便第二次來訪。又因為這次的任務對自己來說著實是場挑戰,內心持續交雜著各種不同的情緒。

侍者安排了很好的車子來迎接,因為行李實在太多,便一車人一車行李的出發了。從機場到目的地大概還要一個鐘頭,橘澄澄的太陽正西下,月輪正在交替,常看到唐卡上同時畫著太陽跟月亮,看來很是有它的道理。
烏鴉成群一地,這是大概是除了日本之外能看到最多烏鴉的地方了,乾沙沙的黃土地配上黑乎乎胖嘟嘟的烏鴉,有這麼一點違和。不知道對於印度人而言烏鴉是象徵著幸還是不幸?

因為接近晚餐時間,我們先被安排到餐廳用餐。說來幸運,多數人來到印度最大的水土不服就是食物,從飲水到路邊小吃,生鮮沙拉甚或鮮榨果汁無一不列為拒絕往來戶,我倒是從沒想過要忌口,如果不能藉由當地的食物去體驗它的風情就太枉費了,想著要是真遇到那就拉拉肚子當排毒吧! 連腸胃藥也未曾準備過,也許是豁達瀟灑的心情使然,還未碰到太慘烈的狀況,連喝下聖河水都相安無事,我想我還算是被眾神保護的幸運兒吧!

餐廳位於地下室據說很是有名,還不到用餐時間,老闆在壁上的小神龕點上有點嗆鼻的香,餵飽幾缸飄逸著尾巴、有點格格不入的紅色金魚後便開始招呼客人。七嘴八舌地點過一輪餐,再來就是無盡的等待,等待印度老闆用著印度步調幫我們製作美味的印度菜,機上的食物已經消化得差不多,時間在餓的時候總是過得特別慢。

跟著我們一起的侍者總管有著非常漂亮淡亞麻色眼珠,長相倒有點像是維吾爾族那般,還有一對佛陀般的大耳朵,總是客客氣氣地一點總管的架子也沒有,因為總管事務繁忙,後來的日子並沒再有太多接觸。坐在一旁的拉賈納平常負責處理外務,微胖的身形黝黑的膚色,配上大大圓圓的眼睛跟一點小鬍子,總是不多話有這麼點鐵漢柔情的味道,但只要需要交涉時他總會第一個跳出來。我是一個比較慢熟的人,在不熟悉的人前總習慣沉默觀察多於開口,還好同行的同伴不是有著相反的個性就是舊識,你一言我一語地倒也不至於太過尷尬,而我大多時候只是聽著笑著,看著那幾缸紅色的魚抽離著思緒,消化那些初來乍到的不真實感,就在幾乎要懷疑起老闆到底有沒有在煮的同時,餐點終於陸續上桌。

北印度因為地域性跟氣候的關係,雖然也有米飯但大多還是各式咖哩配著餅吃。就像東北人對麵食的講究,印度的餅又可細分很多種,有薄有厚、有勁有脆、有炸有烤、有鹹有甜,名字多得讓人頭昏眼花,能夠分別的,除了中間有餡的paratha跟形狀偏長的nan,我總分不清到底哪個是roti哪個是chapati,也有roti是所有餅類總稱的說法。
其他還有puri、dosa等等族繁不及備載,令人頭昏的原因不只是種類繁多,樣貌也是多變的。原以為只有街邊小小圓圓塞滿辛香料的一口點心叫做puri,換了個地puri又變成了別的模樣,雖然無法確切分辨每一種餅,但它們的共通點就是都很好吃,印象中在餅的領域裡至今倒還未曾踩過什麼雷。無論是飯還是餅他們總雙手併用得自在,我嘗試也學著完全不靠器具進食,或許是不習慣那種黏膩燙熱的觸感,始終沒能抓到訣竅。

這家餐廳提供的是裸麥製作的chapati,與一般白色的餅不同,這裡的是淺咖啡色、稍微厚實帶著一點嚼勁、味道特別香的那種,也許也是因為餓扁了的緣故。我們點了一桌子的菜,從坦都里烤雞、數種不同的咖哩、起司菠菜、豆子湯等等各式名聞遐邇的印度料理。那些外觀看似相仿、或紅或綠或黃、燉煮到看不出各種食材香料的料理,味道融合地這麼剛好,加上每個人的自己的餐盤,連已合併了的大桌子都快放不下,我想好客跟接風的概念大概是全球通用的。

對於評判餐廳,我有一個奇怪的準則,因為印度餐點當中蔬菜的比例普遍不高,常見的也就固定幾種,更多時候是各式的豆子燉煮,我挑食的壞習慣之一,雖然喜歡吃豆製品卻很討厭直接的豆類料理,甚至於綠豆紅豆湯,通常會直接略過這類的菜單,來到印度不免還是會遇上叫不出種類的豆咖哩或是豆子湯,甚至可以說豆子湯之於印度等同味噌湯之於日本,所以一個餐廳的豆子湯能夠合胃口,其他東西就必定不會太差。

"吃"這一件事是極為個人的,有些人追求非名廚餐廳不吃,也有人可以餐餐只靠便利商店解決。有人說要看一個人的的性格就看其牌品或車品,對我而言"吃"反而才是一個人品味及個性的延伸,因為不開車不打牌的大有人在,但人從一出生就必須得"吃"。
狼吞虎嚥的人多少帶點急躁或懶惰的個性,總是吃得七零八落窸窸窣窣的人大多是某種程度的自我中心。而味覺的追求跟人生經驗累積是息息相關的,倒不是說非名貴珍饈不可,那反而是一種暴發戶式的野蠻,隨著時間磨練的是味覺的敏銳,因此我很喜歡偷偷觀察別人的吃相,那是一種教養的展現,如果連食物都無法好好尊重對待,對於其他事物必然也相去不遠,懂得吃懂得煮、懂得基本禮儀是非常迷人的,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

印度料理很有趣,不像中菜那般著重色香味俱全,也沒有西餐的繁文縟節,它是極為平易近人毫不做作的直球,沒有華麗的外表,細細品味卻又滋味無窮、令人魂縈就跟這片土地一樣。除此之外,印度的高包容也能從吃的方面得以窺探一二,因為多種族及宗教的關係,印度廣納了各種對應,不吃牛的、不吃豬的、不吃肉的、印度式、泰式、日式、藏式、不丹式,這都還是基本,其中最有趣的是明明是一個華人比例極低的地方,餐廳的菜單裡卻幾乎都能看得到炒飯、炒麵、酸辣湯、大滷麵湯這幾個字眼,在華人文化並不盛行之處,不知這算是崇中媚外、還是一種可愛的鄉愿。
我總喜歡在不同的餐廳裡點上一碗酸辣湯,有時候是想解解思念故鄉之情,大多時候只是想看看一個名稱相同的食物的極限究竟可以到哪裡。有些餐廳貪圖方便,只用了調理湯包了事屬於沒有靈魂的酸辣湯,畢竟製作方面確實繁複了點,不能苛求;有些餐廳強調從無到有都是自家製,保證新鮮保證美味。如果拋掉腦中對酸辣湯的既定概念,再撇除有時候真的過鹹之外,即使不道地卻也不難吃,大部分還算是美味的。於是,嚐試這些印度式酸辣湯,變成了我的小樂趣之一。若問為何只選擇酸辣湯?經驗而言,比起飄著幾根不算麵的麵條實為湯品的大滷麵,他們對酸辣湯的概念還是相對接近的,不至於那麼災難。

茶飽飯足,我們到通訊行辦理電話卡,據說最近有新的方案4G超大容量,幾乎等同上網吃到飽,不過詢問之下得有當地身分才能辦理,還是辦了499用完再儲值的那種。而後又臨時起意去一家據說是附近最好喝的茶鋪。
說起印度奶茶chai又是百百種,除了原味之外,加小荳蔻的、加薑的或是其他香料的,每一家茶鋪都有自己的黃金比例。個人則是偏好不加香料的原味,無論茶鋪大小也只有好喝跟好好喝的些許差別,不管肚子再飽都喝得下。
一般常見的是透明的玻璃小杯,店家會用熱水燙過後供客人使用,老闆會把現煮的奶茶往杯裡倒,總燙得人拿不住。為了融入民情衛生問題早被我拋在腦後,倒也沒鬧過肚子,不過這事真的很看個人,友人其一就專對迦耶的奶茶毫無免疫每喝必拉,大概是水質的關係吧!
有些攤販則用肚子圓圓的紅土粗胚陶杯,喝完之後可以像雷神索爾那樣帥氣地砸在地上,原本只是在書上看過覺得有趣,沒想到能親身體驗。對現代社會來說拉胚燒陶這種手工藝明明是更為珍貴的,也許是遵照傳統,也許是其實是較為環保,不論各家老闆的準則是如何,總之是個相當有趣的體驗。當然小茶攤裡頭也不乏提供那種像是比醫院吃藥再大一點的白色塑膠小杯,大鬍子印度人手卻拿著白色塑膠杯,那畫面說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還好這樣的組合通常出現在各大著名觀光景點附近,大概是圖個機動性。
砸了手中的陶土杯,大概因為腳下是黃土地的關係,並沒有像想像中支離破碎得徹底,或許是內心多少也有那麼一點不捨。
車子就臨停在茶鋪旁的十字路口,上了車又開了約10分鐘,終於抵達這次下榻的旅社。旅社像是一個小莊園,由於夜已深,車子直接行駛到接近客房建物的後門,好方便我們下行李。

這次很幸運我能自己擁有一間房間,加上挑高的關係房間比預想的大上許多。浴室設備齊全,嶄新的大白毛巾掛在一旁還保持著未曾用過的僵硬,我鋪排了自己盥洗用品,每一段旅程我總會有意無意重複聽著特定的一些歌或是浸盈在特定的香味,各種回憶就會被編織進那些音樂或氣味裡然後變成一種記號,可以輕易勾起或是更輕易去逃避。那罐有點甜膩果香的乳液被我放在鏡子前,說來奇怪,這個房間很大每晚一踏進門總還聞得到餘香,後來住的房間明明更小卻一點味道也沒有。

瓦拉那西日夜溫差非常大,櫃子裡備著幾床深紅色大花毯子供使用。即使把行李攤開在地,兩張單人床中間還有很大的空間,一大一小的桌子,窗邊還有一張單人小沙發椅,一個人住倒是可惜了。窗簾隔著一大片窗戶,晨起從窗花望出去是帶著一層薄霧的青綠草原,伴著此起彼落的鳥鳴,草原上還有每天早上固定作客的幾隻驕傲孔雀。
由於身處異地,精神上不免還是有些自己也難以察覺的緊繃,經常作息顛倒的我在這裡總是異常地早起並且精神抖擻,很喜歡在早晨等待他人的那一小段時間,獨自繞著園子外面那個小小的浮屠,細細品嘗自己當下的各種心路,那種幽微的寧靜是很耐人尋味的。

此行主要的目的是工作,第二天開始一連幾天從早到下午都在不停地工作,又因為是第一次獨立作業心情很是緊張,一點也不敢懈怠,大概為了緩解我的緊張,工作之餘好心的拉賈納都會帶著我們出去走走逛逛。去了鹿野苑也去了恆河,很多人生的第一次也許也會是唯一的一次,我總喜歡用極度緩慢的腳步細細體驗,雖然對聖地沒有抱持太多預想,實際所見跟既定印象還是有幾步之差的。

鹿野苑是佛教的聖地之一,據說是當年佛陀第一次教授之處,名為鹿野苑的原因是因為這裡有很多鹿出沒,連玄奘都曾來此地朝聖我想當時的盛況必然空前,現今則圈起一塊地把鹿集中在內,成了一個涵蓋在公園內的鹿園。
買了門票入園後先看到的是一個小小的資料館,牆面幾張空拍大圖介紹著這塊聖地的種種,鹿野苑的腹地挺大,與其說聖地不如說它像個大公園,主要的建物除了大塔,其餘的只是零散的石堆、頹傾的石柱以及一些斷垣殘瓦,沒有太多宗教的味道,就連華麗的阿育王石柱都只剩下石腳,毫無風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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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塔不若平時所見的舍利塔,塔的外觀沒有雕飾,異常樸實,外圍以木頭柵欄圍起,遠遠地看只像個放在地上的土黃色大鐘,也並沒有因為走近而多少產生一些驚豔,連阿育王石柱的保護措施甚至都比大塔更勝一籌。從外面看不見塔內的樣子,人們對它投擲白色的哈達以表致敬,印度小販則提供了遊客能在一旁供水點燈,我很好奇這些印度教徒是怎麼看待這些聖地的,也會因它的神聖而禮敬,還是只是個多點賺錢機會的觀光景點?人們許畢了的願會不會隨著那些反覆斟添的水跟酥油,只是停在原地?
沿著步道看著那些曾為僧舍的殘磚或曾撐起整座寺院的華麗石柱門楣,大概也是沒有修復維護的預算,如今只是躺在地上東一落西一落的不勝唏噓。精美的雕刻看得出曾經的風華,隨著拉賈納的簡單導覽,我擅自想像佛陀的日常,行住坐臥之餘是否也還是得自己洗衣煮水,冷時竊取手中茶湯的溫暖、熱時披不住沾黏於身的布衣,我耽溺於自己的幻想,撇除那些被世人加諸了太多煽情後的他的"人生"。

鹿野苑的佔地不小,我們在一塊大石塊旁停下腳步,原本跟著的幾個乞討小孩,只剩下一個小女孩還在我們身邊繞,也跟著我們在這裡逗留。對於乞討的孩童,有些人習慣施捨散錢打發,有些人會給些糖果餅乾或是文具等,或許是內心烏托邦得太過於偏執,那種上對下施捨的詭異優越讓我極度反感,也對於認為伸手就能得到想要的價值觀很感冒,人生的最大努力不該只是捨棄掉些許尊嚴而以,所以對於這些孩子我通常是相對冷酷無情的,拉賈納說這個小女孩在這裡已經好幾年了他每次來都會遇到。
我坐在石塊上眼裡看著聖地的日常,小女孩不知何時在我旁邊坐下來,不時把玩地上的小石頭跟雜草,這就是她的日常。我拿出口袋裡從台灣帶來以備不時之需的巧克力脆片,示意請她吃,一開始內心多少有點打發人的意涵,她拆開包裝掰了一半,用她黑黑的小手遞給我說:「you eat」,推拒了一會,她聽不懂太多英文但還是堅持要分給我,手裡收下了巧克力脆片,內心卻有一股強烈的羞愧渲染開來。
我曾以為的或許全都錯了,以為他們總是貪得無厭不肯努力,以為自己不去給予就不存在高姿態,也許我僵固的思想根本比那詭異的優越感更為病態,說到底她也不過就是個小女孩。我只是站在旁觀的立場冷眼看待,卻忽略更多人生的、社會的、甚至文化下的無奈,也忽略人性裡還能有的單純良善,以為自己守著的是道德正義此刻卻狹隘地連個小女孩都不如。人們常說教育是多重要,但有時候很簡單的純真卻往往磨滅於成為大人的過程,就像小王子裡那頂蛇吞象的帽子,以為看得懂了的,終究都只是自以為。
我起身拍拍褲子走到一旁,帶著我的羞愧想逃離吃著巧克力脆片的小女孩,沒兩下她又蹭到我身邊,一黑一黃的兩隻大狗不知道從哪出現的,跟小女孩很熟的樣子,大概也想來分一杯羹,小女孩也掰了點脆片各別給了牠們一些,想到小狗吃不得巧克力的,本想阻止話到嘴裡又嚥了下去,小女孩無私的分享並沒有任何過錯。
後來我並沒有注意她是甚麼時候離開,又去繞塔的時候,看到她在一旁跨進圍欄撿著地上人們許願而擲的硬幣,拉賈納好像責備了她兩句,大概是心虛,我反而沒有特別升起甚麼情緒。再後來偶然經過附近時,看到她跟著一個推著攤子的婦女一起走遠。這段小故事只不過是屬於她平淡無奇的日常,卻喚醒了我內心價值觀的盲點,每每看到乞討的孩子總會讓我想起她,也想起自己埋藏在深處令人羞愧的自大。
也許無法親見幾千年前的盛況,無法親聽佛陀偉大的教誨,但我想所謂聖地就是有股能量無論如何都會讓你學到些什麼。

工作日復一日的繼續著,近似機械化的日程說無趣也不無趣。莊園為我們備了三餐,省了時間也省了錢,說不上什麼名貴好菜,每道菜幾乎都是辣的,青菜真的也不多,卻吃得很習慣,香料炒馬鈴薯、辣椒花椰菜、洋蔥炒蕃茄,比起那些咖哩這才是刻在我記憶裡印度的味道,大部分人來到印度不是因為鬧肚子就是吃不慣,總會瘦上一些,而我在這不管是飯量食慾還是用餐時間,卻遠比在台灣正常得多。
工作的壓力不像身處都市那般快速猛烈,偶爾還是想散心的時候就會在午餐後的小憩脫離同伴逕自在莊園裡晃晃。莊園種了很多草木,修剪整齊維護得漂亮,盆栽裡未見過的花開得極好,可惜我不精通也叫不出花的名字,在一塊滿是高樹的小區裡安放了幾張公園椅,我因為不想驚擾幾隻東奔西走的小松鼠沒有坐下來,偶爾牠們會從快速移動中倏地停住,立起身子偷看幾眼我這個不速之客。停在樹上的烏鴉軋軋叫囂著,聽聞鳥類的溝通方式就像人說話,都是你一句來我一句去的,風吹樹葉颯颯作響就像交響樂一樣。
午後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間,不至於盛夏酷暑的炎熱,暖暖的太陽正好驅趕朝夜裡的薄霧濕寒,午餐後大家都跑回房間午覺了,每次試著午睡不是睡得不夠的累,就是無法真正睡著的更累,所以一直以來沒有午覺的習慣,這時間莊園裡幾乎沒有人走動,我享受著只屬於自己的時刻,跟小動物們共享著充滿芬多精的清新,也許明天帶點堅果來交交朋友吧!

走回房間的路上遇上了乍到時在辦公室見過的一個帶著大大眼鏡的熟悉面孔,Ayush應該是擔任著行政職務的,當時只在一旁看著他們交談算不上認識,但每每在莊園遇見,他總是很熱情地用著一點口音也沒有的"你好"跟我們打招呼,大概是向其他來莊園的遊客學的吧!我總以微笑回應他的熱情。
印度規定了盧比只能在境內流通,所以遊客多是帶著美金抵達後再伺機更換,因此只要熱鬧一點的區域一定會有換匯的小店,而且大多不會只有一家,有時甚至是雜貨店或餐廳兼具著的。我沒有進銀行的經驗,想來好像連看到也都很少,比起機場死硬的匯率,外頭的匯率通常會好上一些,前提是只要沒被坑殺、詐騙、換假鈔的話。近來印度為了打擊黑金突然宣布鈔票改版,並且是大量流通的小額紙鈔,銀行備鈔不足連本地人都很難兌換到新鈔,哀鴻遍野,很多商店甚至只能靠賒帳紀錄來繼續著交易。
剛下飛機的我們依舊沒有在機場先兌換盧比,當晚到莊園後帶我們來印度的妮亞先領我們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順口問了正當班Ayush莊園給不給兌換美金,Ayush說現在連外面很難換得到尤其又是大額,話雖如此他還是跟我們說沒關係就交給他吧!我無法想像是透過了多少麻煩才辦到的,因為神奇的是隔天再去辦公室時他已經準備好每個人的信封袋,裡面裝著每個人換匯的金額並且大小鈔具備,我對於數字算是有些障礙,看了袋上寫得清楚就不打算再清點,也是對他們的信任,Ayush卻一本正經地堅持要我還是再打開點算一次這才放過我。
後來偶然有一次晚上跟妮亞一起走回房,路過那片孔雀草原時看到有一個人在草原角落,整理等著要處理掉的老舊桌椅,妮亞自言自語般地說著真是個很可靠又勤快的孩子,因為很昏暗草原角落也遠得有點看不清,當時我還記不得Ayush的名字,甚至也聽不清楚妮亞的低語著是說誰,但心理直覺遠遠的那個人就是Ayush。
莊園不太大不時都會跟工作人員相遇,有一次工作結束後跟著一行人到小販賣部喝茶,Ayush跟朋友正坐在裡面,一看到我們進門他馬上起身招呼著我們每個人要喝甚麼,即便回絕過了的,才坐定位不久他又親自端上茶水咖啡,離去結帳時負責結帳的小哥卻又說Ayush已經付過了。
他跟拉賈納一樣,總是在我們有所需求時竭盡所能地幫忙,卻沒有任何一點傲慢令人反感,心中除了感謝不知為何對他印象特別深,可能是被那股純真熱誠給吸引了吧!又也許是年齡相近的關係總覺得有緣,跟Ayush真正熟稔起來卻是離開瓦拉納西之後的事了。

在印度通常隨著太陽下山不太會在外逗留,一方面這樣安全點,而且除非都市商場一般來說天黑後大街上就是一片沉寂,連路燈也不是隨處都有,可是從第一天的瓦拉那西就感覺有些不同,即使天黑外面還算挺有人氣,更不用說是恆河周圍了。
通往河岸的大道車水馬龍的,路旁賣著華麗紗麗的布店還有堆了滿落看不出鹹甜小吃的商店,他們戲稱這是印度的香榭大道。穿越香榭大道沿著石階往下走,河岸邊充斥著各地遊客,祭祀的、賣東西的、朝聖祈福的,整個碼頭人聲鼎沸著,我們在印度廟附近的石塊上待了一會,夜祭尚未開始鋪著紅布毯受祈福的上座已經坐滿了人,有印度人也有金髮碧眼的洋人,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華人,我不太熟悉印度教不懂得那些規矩,與其呆坐著體驗,我對那些儀式的意義跟文化背景更有興趣,可惜也沒人能夠詳細的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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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還有幾個印度廟,一旁很多賣供品跟鮮花的小商店,人進人出把廟裡擠得滿滿的,後來才知道裡面供奉的是濕婆神,因為不只自己一個人所以沒機會脫隊入內看看,現在想來倒有點後悔了,團體行動總是有好也有壞。一期一會,心中常想如果此生只有這一次機會很多顧慮就沒什麼必要了,安全無虞之下錢跟時間頂多只是被浪費,一旦錯過機會後悔的念想卻會永遠留在心中久久不散。

同行的小美因為耳聞了恆河的火葬文化而有些害怕,從走進碼頭就緊抓著我的衣角不放,倒也不是特別大膽,心中沒有恐懼只是因為好奇心更為熾盛而已。細微的想法造就了一個人的氣場,那些太過黏人的掮客小販很快就會放棄向我兜售,而即使已經拉著我走的小美時不時還是被小販牽絆著。
我們一行人在一個大圓石台上坐了下來,有個瘦瘦高高的印度人端著放滿小杯子的盤子走了過來,示意我們可以享用盤裡的奶茶,老實說在印度有時候真的很難分辨到底誰是真好心誰是宰羊的騙子,通常我都是先以後者看待以策安全,所以拒絕了這盤來的有點是時候的奶茶,拉賈納不知跟他說了些甚麼,最後示意我們一人拿一杯,也許這位大哥是真好心的那種吧!防備心不是壞事但所犧牲掉的可能就是一些很純善的美好,我還捉摸不定其中的平衡,意思意思喝了兩口大家不約而同都放下杯子,這次並不是防備心的緣故,而是這奶茶實在甜得像是打翻糖罐,估計連螞蟻都會受不了。

今晚剛好是月圓之日,夜晚的恆河伴著星月熠熠生輝,拉賈納找了個船家談。如果要列舉聖地必做事項的清單,船遊恆河必定會出現在前五名吧!恆河的風貌多變,清晨、白天、夜晚、路上、船上、沙洲上各有不同的美,當下的我對恆河的映像只停留在書上所見那般,河岸階梯塞滿著沐浴朝聖的人的景象,實際到了這裡卻不見如此情景,也許是來的時間不對的緣故。

我們上了船,雖以船家相稱實際上不過也只是個十出頭歲的孩子,船家帶我們緩緩滑行到河中央,關掉噠噠作響的馬達,拉賈納拿出不知道是先買好的還是船家準備的小花盤,每個人分配了一個,紅色的玫瑰花圍繞著中央的黃色蠟燭,因為河上風大燭心特別做得粗長,許久才成功地把蠟燭點燃又不燒到鮮花,再輕輕地把小花盤流放到河裡同時許下心中的願。
對於許願這件事我總會有一點手足無措,也許是胸無大志吧!通常我的願望都許給了別人,看著燭光搖晃著遠去逐漸變小,拉賈納玩味地替我們拍了影片,每個人慎重其事地動作著,不一會兒寬廣的河流上便已分不清誰的願望還發著光,即便如此還是祈願能夠成真,也許許願這件事美的不是實現而是還能去懷抱希望。

噠噠聲又起,船家開到可以清楚看夜祭的好位置停了下來,載著旅人的船在河上匯集起來,岸邊的高台上分別有4、5個領頭祭司,手裡拿著白煙裊裊的香爐忽前忽後地晃蕩著步伐,偶爾拉拉繫了鈴的繩線,口裡念念有詞用著特定的節奏演藝著整場祭祀。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著岸上的通明,微風徐徐暗夜寧靜,有種隔絕了人群的疏離,閃爍的火光跟呢喃吟唱,鮮活的真實與虛幻的倒影,我看得有點癡迷,抽離了自己棲息在靜瑟裡,心中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套漫畫,主角回歸故鄉後在最幸福的時刻命喪黃泉,英雄般的主角被鮮花覆滿最終也消融於恆河,腦中揚起坂本龍一最著名的那首鋼琴奏曲,或許記憶深刻正是因為結局的不完美,又或著只是剛好呼應了內心的武士道崇拜,殞落在綻放最美的時刻是一種絕烈地美,熱鬧的祭祀以及寂靜的生死,璀璨鮮花或是幽幽燭火,最終都一樣,只是消融在這條深不見底的河。

許久,船隻向著岸邊移動,船家約定的時間已到,即便在緩慢的印度,那種令人屏息的平靜也還是會隨著時間流逝而去的,踩著船緣跳上岸台,思緒又瞬間被招回身體,繼續隨著現實的波逐流。

上了岸,我們走到香榭大道,有點享受著一路上印度式的車水馬"牛",混亂之中又各自有著奇異的默契在,拉賈納在一家商店前停了下來,小小的店牆上全都是透明的玻璃罐,有的繽紛有的灰撲撲看不出所以然,原本以為是賣香料的地方,拉賈納卻說這是他們的糖果店,老闆看我們一群人上門,拿出試吃盤一罐一罐的開著興致勃勃地請我們吃。
印度的糖果跟洋式那種除了甜膩還是只有甜膩不同,試著想像把像是八角那樣的強烈香料原原本本的塞一把進口中,印度式的糖果就是這麼霸道,最常見的是餐廳在飯後總會送上的那兩盅清口用的冰糖小茴香,小美受不了那麼重的香料味早已逃之夭夭不肯靠近,雖然難以承受味覺被霸凌,想著糖果店這樣琳瑯滿目總有幾種是平易近人的,也對於印度人的小確幸頗為好奇。
老闆開了一罐裝滿銀色小珠子的玻璃瓶,心想不外乎就是做糕點用的裝飾巧克力或糖粒嘛!放進嘴裡咬開來卻完全是中藥鋪頭裡熟悉的仙楂餅的味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老闆見我驚奇有興趣的樣子,又一連開了好幾罐,我隨著自己向來挺有用的避雷針挑了一個看似無花果乾的東西,吃起來像是去了甜味的芒果乾。
一旁有一個像是烘乾茶葉的銀色半開口桶子似乎正在製作著什麼,我好奇地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老闆又用一種自豪得很跩的表情拿出身後一個特別漂亮裝著的茶色液體的玻璃滴瓶,說是獨家香水,獨不獨家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絕對道地的印度口味,他們一定也會熱愛明星花露水的。在跟老闆閒扯當中拉賈納買好了他要的東西,我想這就是印度式緩慢的熱情吧!什麼都慢慢地,就算語言不通隨便一個大人小孩都可以跟你耗上個半天,去除掉那些想偷拐搶騙的不良分子,這種隱匿著的純樸熱情還是挺讓人喜歡的。

走到香榭大道最外面的大路口拉賈納為我們招了嘟嘟車, 回到莊園之前我們的嘟嘟車又在轉角那家老茶鋪子停下來,鋪頭老闆依然忙得手不停歇,我們坐等上茶,矮凳旁有兩個不斷滾著牛奶的鍋子,上面浮著一層厚厚的泡膜,這就是真正古語中所謂的醍醐吧!老闆不時走到鍋旁用吃冰淇淋的那種小木片把醍醐集中再撈起來,初見的時候以為是在製作酸奶,拉賈納卻說:「那是放在lassi上面的,這裡的lassi很有名喔!」貪吃鬼的我茶都還沒喝完,禁不住誘惑立刻又追加了lassi,貪吃大概會感染,結果所有人又都再點了一輪。

老闆拿出銀製的瓶,從冰箱拿了一盤凝結了的酸奶,東加一點西加一點地用木棒攪打著,最後盛入比奶茶杯稍大的粗陶杯,上面裝飾著有些濕軟糊狀的跟顏色較深刮成小卷狀的兩種醍醐,以往看到的lassi雖說也有甜有鹹或是各式水果口味,但都還是只侷限於裝在杯裡介於牛奶跟優酪乳之間的清爽飲料,這裡的lassi倒像是聖代那樣的精緻甜點了,質地口感也更為濃稠,這家老茶鋪不愧是人氣店家,拉賈納說的對,這兒的lassi好吃極了,lassi本身並沒有甜到讓人吃完口乾舌燥,配上奶味十足的軟嫩醍醐,還有口感味道接近乾酪一般的卷狀醍醐鹹甜交錯著點綴,不論是口感層次還是香味,都是以前不曾、後來也沒有再遇過的組合,意猶未盡令人著迷。

在印度的這些日子,生理時鐘正常的不得了,通常11點前已經敵不過周公招喚,每天時間逝去的速度彷彿台北的1.5倍長,卻不是無聊煩悶的那種,就算是無所事事地在小販部喝茶放空也是一種平靜的幸福,或許剛好這是適合我的步調吧!
嘟嘟車帶我們回到莊園門口,下了車大家各自解散,回到房間準備梳洗。莊園使用了太陽能發熱系統,如果當天沒什麼太陽連帶晚上就可能沒有熱水洗澡,如果太晚洗澡儲備電力都不剩了也不會有熱水,小美跟妮亞似乎是沒熱水就索性不洗了,畢竟正值乍暖還寒,沒有太陽的時候還是挺冷的。
抵達的第一個晚上是連微溫都沒有的冷水,為了洗去一身的疲憊還是豁出去地洗了冷水。吹了頭、擦了那罐有點甜膩的乳液,坐在床上喝著剛煮好的熱茶,被溫暖茶湯跟熟悉的氣味撫慰著,與其說是生活不便換個角度想也是新鮮,畢竟生活在現代社會要洗冷水的機會可以說是幾乎沒有,想想外面那些更不便的人們,自己擁有的其實已經多得足以感謝了。
如果問我來到印度不可不帶的東西是什麼,煮水器、吹風機跟多頭插座絕對佔據前三名,雖說這些都是遇不得停電的,除了插座之外其餘都是能提供熱源的輔助。一天下午住在隔壁的小美趁著有熱水供應趕緊洗了一連多天沒下水的頭髮,正要吹乾卻遇上停電,只好攤在沙發上把頭髮當作太陽能板吸收陽光的溫暖,不巧這天偏偏時晴多陰,剛從外頭回來就聽到她的哀號。我算幸運,一直到回國都沒遇上這些小惱人的問題,就算洗了冷水也還能吹乾頭,連感冒也只有一次,可能是即時補充了維他命,快要變嚴重之前也就這麼止住了。

前一次印度之旅是在夏末入秋之際,因為預想天氣的酷熱帶上的幾乎都是短褲,卻不知山區的多霧跟午後大雷雨反倒涼爽,加上風俗民情之故穿著短褲出門其實滿突兀的,山區採買困難最後只靠著唯一的長褲度過了一個多月的旅程。
曾聽說瓦拉那西冷,這次出發前特別查了當地氣候,氣溫看起來應為舒適涼爽,我沒有那麼怕冷又不想太多行李就沒帶上厚重冬衣,只帶了一件稍微暖一點的外套怕機上、機場冷。這個季節的瓦拉那西白天約莫20度上下,早晚卻只有6~7度,看著其他人鋪棉的鋪棉羽絨的羽絨,原來不合宜的衣服才是我真正的印度課題,早晚雖冷卻不像台北濕冷得讓人哆嗦,比較像是那種令人醒神清新冷冽,比起盛夏高溫在瓦拉納西這樣的天氣還是很怡人的,入夜後當地人會在住家前或是攤販邊燒起一小堆煤炭席地而坐喝著茶談天取暖,路邊的小狗也會很聰明地窩在人們捨棄了的灰燼上就這麼睡覺。

大概因為是聖地的關係,回頭想想大部分去的地方大多都跟宗教有關。這天下午工作提早結束,拉賈納說要帶我們去看另一個著名景點,並邀請了一位具有皇室血統的長輩同行,我記不得冗長拗口的名字,就稱呼他老師吧!老師並不老,與其說是長輩不如說是輩分高,就像有著阿姨叔叔稱謂的親戚,有時候年齡其實也只跟自己相仿。
我們一行人用步行的方式過去,穿越小巷子到黃沙子路,也經過草原,孩子們正草地上放著風箏,經過一個一個土黃色的住家,有的有牆有屋頂門前養了幾隻小羊,也有的殘壁不全或沒有屋頂,幾戶人家中間夾雜著很簡陋的柑仔店,或只是把蔬菜攤在地上就做起買賣的小販,養牛的人家大部分在住宅區的外圍接連著草原跟馬路。
穿越幾條穿插的小路,大概走了小半個鐘頭後走進一座小小的寺,我們先在像是公園的腹地繞了一圈,停下來後老師有點嚴肅地為我們解說關於此地的故事。
此地是紀念佛陀成道後初遇五比丘的地方,也算是佛教僧團的起點,周圍設置了很多轉經輪,藉由轉動經輪祈願佛法弘傳遠播。藏傳、漢傳、南傳、還有著白服的在家居士或各人或團體,人手捧著花盤跟供品依序供奉給牆上嵌著的諸佛百尊,我跟著人們的腳步順時針繞轉並伸手轉動每一個經輪。看著菩提樹跟五比丘的塑像,想著當時的佛陀雖已證悟,還是不免有被當作異端的時候吧!

人們禮佛求的往往是心安,或是上述著想被填滿的各種慾望所願,我更敬佩的是就算是在沒有人理解認同的情況下,面對真實人生時還能時刻保有的那份無懼勇氣跟淡然,那種精神在滿是只為求認同而不擇手段的現世來說近乎奢侈。物換星移我想如果佛陀身處現世,也許只會成為唐吉訶德那般地頑固大叔也說不定。

出了摩犍陀俱提寺太陽正西下,一行人搭上嘟嘟車前往印度通的狸大也讚不絕口的日本餐廳,換換一連幾日的印度口味。嘟嘟車一路叭過幾條小巷後在一個玻璃門前停了下來,頭上的綠色招牌寫著IBA CAFE&RESTAURANT。推開玻璃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有些空蕩的魚缸,裡面養著一隻未曾見過長相奇特像是海帶般黑色的魚,一旁櫃台也是空蕩蕩的,窗邊的位子是沙發配著矮桌,已經被一群老外佔據,我們選擇了裡面一點的六人桌,天花板是藍色的,白色的牆上有著菩提樹的浮飾,桌椅是木製配著玻璃的,整個餐廳的氛圍地中海風格更勝於和風,洗手間的乾淨程度是最反映出日本人民族性的地方。聽說這裡的老闆在印度結了婚定了居,平時從商之餘偶爾也接洽些地陪的工作。

狸大推薦之下我們七嘴八舌地點好餐,不管什麼餐廳在印度等餐時間總是很長,我走向店中央的小桌台,上面放著幾本日文漫畫、書籍跟兩本旅遊書,拿了一本標題寫著「日本人眼中的印度」的書回到座位,我想印度的各種風俗名情對於日本人來說應該有著不小的衝擊,跳耀著翻閱,書的內容記載了些旅印日人的驚奇,印度地大物博,它的美甚或醜藏得很深,就連瓦拉那西這般古都旅遊書上也只肯在又擠又小的方格旁填上幾行文字,要是選擇端著工具書蜻蜓點水地走訪印度,大概真的會討厭這個又亂又髒的地方吧!訪間關於印度的書比起工具書總是散文遊記要來得更多,不論好壞讚否,印度絕不是三言兩語幾行字就能訴說完的,不同在於所見的是路上的成堆垃圾跟糞便,還是能看見後面的文化背景跟成因,眼見為憑在這裡太過膚淺。

IBA的服務生是一個印度男孩跟一個印度女孩,樓上也同時提供旅客住宿,剛交班的女孩很客氣地跟我們打了招呼,幫我們鋪設餐具後陸陸續續送上了餐點,我們點了些日式天婦羅跟煎餃分食,各自又點了拉麵跟丼飯之類的主食,一夥人吃飯的好處就是可以滿足貪吃鬼的慾望。
印度的異國料理可能就如同北歐或俄羅斯人在台灣吃家鄉菜一樣,東西肯定不是道地的,有時候可能比不道地還要走得更偏一些,這裡的拉麵比某些泡麵還不像拉麵,煎餃連西藏餐廳的momo的水平都還不到,天婦羅也出現不同常規的食材,菜單甚至還會出現西式或中式、泰式的餐點,即便如此絕對不等同於難吃,因為我沒有抱著太多先入為主的標準,只覺得是種印度式的可愛,在異鄉連生活都肯定是諸多不便,更何況要經營一家餐廳,就當作夢想被蒙上一層紗麗了吧!用完美味餐點,喝著新鮮的芒果lassi聽著他們閒話家常,討論著假日應該怎麼安排。

這裡的生活很簡單,簡單到無聊,我卻很喜歡,偶爾工作結束沒有要再出門的時候,繞繞莊園、去辦公室坐坐喝茶或是乾脆到小販部外頭那桃紅色九重葛藤涼亭下的座位,吃上一碗其實不怎樣又總很難以抗拒的weiwei泡麵,幸運一點還可以吃到我最愛的他們自製的涼皮,再點上一杯薑汁蜂蜜檸檬,曬著太陽或是微風徐徐,那就是午後的小確幸了。

假日要出門前,相約在另一棟樓狸大的房間集合,正還等著小美,狸大說機會難得順便帶我們參觀一下樓上好了,樓梯之上並沒有用什麼阻隔,卻像是有著一條不容跨越的線,除了負責打掃的工作人員幾乎不會有人出入,像是個不容侵犯的聖地,那裡正是王子的房間。
往昔的印度土邦林立各自為政,即便被英國殖民時,掌握著土地財富與民心的貴族世家還是有很大的權力跟影響力,獨立之後雖說各自流散,端著空殼而無法生存窮困潦倒的也不是沒有,有遠見一點的或從商從政甚至成為偶像明星,繼續傳承著與生的姓氏,勢力也許不復往昔盛況,在印度特有的階級制度之下貴族的血統仍然被崇敬高架著,如果對於土地又有著不小貢獻地位就會更崇高。樓上房間的主人就是承襲顯赫背景的其中一人,我不喜歡親王或是王子這種冷冰冰的稱謂,於此就以大人物相稱吧!狸大請人開了門鎖,我們走上掛了畫的階梯步入像是另一個次元的世界,樓上的空間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富麗奢華,也許因為此處只是行館,又也許是大人物本就不喜太過華麗,諾大的客廳一塵不染,挑高的空間顯得開闊,再往樓上走,別致的壁飾間收藏了許多看起來頗有歷史的書本,一旁放了張不太像是床的檯子,據說是侍者睡覺的地方,狸大推開了檯子的正對面的房門,高床周圍圍了一圈紗幔,算是最有那麼點貴族風範之處了,另一個房間則是專用的小廚房,想像大人物在此生活的情景,很慶幸有機會能窺探一二。

小美到了之後我們再次往恆河出發,這次從車子停在外圍,我們從外圍的後巷慢慢步行至河岸。巷弄裡交錯著各種店面,有像是高級精品的服裝店,有咖啡廳,也有雜貨店、茶鋪、用著看來很古老的熨斗熨燙著牛仔褲的店,街上也有很多賣著蔬果或式點心的推車攤販,我們走進一家販售著紀念品的店,桌上地上牆上陳列滿滿的首飾、雕刻等工藝品,店裡沒有其他客人,老闆見我們進來有點心喜,店從外面看起來不太大,連通著隔壁的空間掛滿了各種樣式的手工皮製鞋,翹翹的鞋尖被亮片珠子鑲得華麗,轉角的磨石子樓梯也掛滿著衣服,衣服上的灰塵讓我打了個大噴嚏,順著樓梯上去又是滿牆的耳環飾品,地上幾個簍子放了許多貼花木盒子,一邊進去是放滿各式布料披巾的房間,老闆不斷拆開包裝熱情地要我們試試,我看上一件繡得精緻的黑花披巾,也許是繡工繁複價錢貴得連殺價的慾望都沒有了,另一個更小的房間放了各種作了畫的草砂紙,有河景有動物有人像,大的像是海報壁畫,也有明信片般大小收在相框掛在牆上的。回到樓下拉賈納他們倒是看起飾品來,一旁放了很多手工的筆記本,小美在挖到屬意的寶後拉賈納跟妮亞又花了點時間跟老闆來回殺價,出門口的時候原本的小黃狗已經蜷起身子躺在地墊上呼呼大睡了。

又經過了幾家店,狸大先是帶我們去了一家叫做open hand的咖啡店。店門隱密在巷子裡的側邊,走上極其狹小的樓梯,二樓入口的玻璃門也是小小的,大夥把鞋脫在門口或階梯上,進門是小小的櫃台,open hand改裝自一個大宅,一樓外觀看起來像是古蹟沒有開放,咖啡店的內側保留了每個房間的格局,並沒有把牆面全打通開來,我們經過了廚房跟甜點展示台的房間、穿越了另一個擺設了座位的房間,繞了半圈在一個有窗邊的房坐下來。
白色百葉窗門推開,外頭細窄的陽台放了幾張高腳桌椅,供給吸菸的客人能有較開放的空間。攤開桌上捲起像的超大白色開菜單上頭琳瑯滿目,各式咖啡、冰沙、茶飲、果汁、甜點不說,還有三明治、義大利麵跟英式美式早餐可以選擇。
狸大說這邊咖啡很不錯,我對咖啡沒有特別依存,想冒險看看其他異地的滋味,點了一個叫做Cardamon tea的熱茶,因為看不懂也無法想像什麼味道,也許真的太冷門店員還差點就點成薄荷茶了。我跟小美跑到甜點櫃前選了幾塊蛋糕,過了好一會兒飲品陸續上桌,帶了一抹巧克力味道的咖啡香氣四溢的,蛋糕也上桌了,香蕉蛋糕評價一般,熱的布朗尼濃郁微潤深得我心,如果能加上一球香草冰淇淋就完美了。
最後上桌的是我的熱茶,清透的淡黃茶湯上面飄著幾顆綠色杏仁般大小像是種子的東西,我餟了一口味道也是淡淡雅雅的,拉賈納說這種香料有些甜奶茶chai裡面也會放,後來查了一下原來就是常聽見的小荳蔻,我舀起一顆整正想往嘴裡送,拉賈納馬上笑說最好不要直接吃。我先剖開了一顆,淡綠色的外皮被熱水浸潤後像是水煮玉米的皮,內裡排列了像是中秋柚子上頭一粒一粒小小黃色的籽,忍不住好奇還是吃了,一種像是浴廁洗劑的香料味在口中炸開,味道重得已經不像原本的味道了,我連忙吐在餐紙上,再挖了一口布朗尼壓壓味,前後大概不過五秒吧!拉賈納看著我這齣戲不亦樂乎,還是乖乖地喝茶配蛋糕就好。
後來又來過幾次open hand,小美點的鮮榨柳橙汁讓我大為驚豔,這裡盛產橘子,皮薄甜度高,像是日本蜜柑,果汁用的正是那種橘子而非台灣人習慣的柳丁,而且僅是純粹的果汁沒有再加水,因為個人非常喜歡橘子,所以立刻也追加點了一杯,唯一缺點是鮮榨果汁都要等上好久好久,原因不詳,催了兩次果汁終於送上,我跟拉賈納跑出去坐在小陽台的高腳椅,看看天空、看看糾纏到不行的電線、看看對面餐廳牆上的畫、看看樓下路上來來往往的旅客僧人或是牛,一邊享用著我的幸福果汁,回國之後剛好是橘子的產季,我試著也用橘子榨汁來喝,但味道就是沒有那麼好,也許是品種不同的關係。
這裡的每個座位附近或櫃台旁放置了很多枕套、衣服、布包、玩偶等手工藝品,似乎是幫助當地婦女的義賣,總之open hand是個很好消磨時間的地方,更棒的是這裡也提供無線網路給客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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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open hand出來往河岸走是河的下游處,跟第一次到訪的段落不同,這裡更貼近人民的生活,恆河岸邊其實是一座一座像閘門一樣的Ghat。因為是聖河,以往各地王公貴族都會在此插旗蓋上自己的華麗行宮,擁有屬於自己行宮的河壇舉行祭祀,現今熱鬧地段的那些行宮成了提供旅客休憩的河景套房,許多民宿也開在此處。

印度人似乎也特別愛放風箏,草地或是河邊、空不空曠都不影響他們的興致,纏繞樹頭的斷線風箏不說,連一路走著都不時會被地上的斷線給絆著,路權比人高的牛羊嗅著垃圾找尋裡頭還有沒有能吃的,一旁還有正準備著火葬的人們,也許是地段不對的關係並沒有看到太多,經過一排還空盪著的蓆子,旁邊火爐上正燉煮著,一個手拿盤子的人對我們說了些話,拉賈納說在這裡喪家有辦流水席宴客的習慣,任何人都可以坐下來享用,也會派食物給附近討食維生的貧民。

曾經風華的皇族行宮在此成了流浪漢各據一地的家,外牆上偶爾出現不合襯的噴漆塗鴉,我們在一個巨幅濕婆神塗鴉前停下來休息,人們來來往往,這一段河岸不太擁擠多人,觀光客也大多都聚集在印度廟那邊的廣場,一旁的小男孩把手中的破布偶玩得興致出奇,背景的恆河沒有夜裡來得那麼感性,幾艘不同顏色略為斑駁的小船停在河岸階梯旁浮沉,河水涓涓地流著,有些霧茫的對岸人影小得像螻蟻,我把這視角的一切收藏於心變成這段回憶的待機畫面。佛陀幾千年前看到世人生老病死而有所悟,但苦不是一種絕對值,生命自會找出路,不論是轉角那家奶茶老舖總向客人乞討著酸奶的流浪狗,或是以河岸為家乞討的貧民,鹿野苑小女孩,甚至跟人們共生著的牛羊豬狗,人生是場漩渦,活著的本身就是一種努力。

起身再往前走,河岸邊從岩石變成細沙,對印度教徒而言恆河的神聖不只是死後的歸所,也能藉由河水洗淨一身罪惡得到祝福,遠道而來的人們在岸邊、在水裡忙著淨身洗禮,倒沒有什麼繁複的儀式,撇除習俗的觀點充其量就是個河邊大澡堂罷了,男生脫得剩下短褲,婦女穿著較單薄的紗麗,帶著肥皂走進水中從頭到腳洗個乾淨,仔細探討也許所有信仰都是近乎愚痴的,眼見都不見得足以為信了,卻更相信那些眼所不能見的,不得以見反倒成為相信的因了,人心是需要寄託慰藉,但另一個角度去想也只是合理化罪惡的一種自我催眠。

拉賈納又談了個船家,這次想過到對岸去看看,紅色的木船行駛在寬廣的河面沒幾分鐘就到達對岸,對岸其實是個很大的沙洲,往昔印度人是不會上到對岸的,除了覺得不淨之外,沙洲上更是少數食以屍骨為生的異教徒的棲息地,如今沙洲不在神秘,已經變成像是淡水沙崙那般的觀光景點。
岸上熱鬧著,白沙太細,小心地走著還是有許多漏進鞋底,其他人在沙灘上圍成一圈坐下來,我站著望向對岸,感覺好像些許接近旅遊書上照片的聖河了,世人口中的神聖明明很近卻又感覺遙遠。

瘦弱的小哥牽了匹高大的白馬向我們兜售,騎上馬繞一圈只要50塊盧比,沒有人答應,小哥帥氣地騎上馬到很遠的對面繼續他的兜售。
拉賈納為我們拍了拍照,更多時候我們只是坐在那裏什麼都不做,後來又有另一個人牽著一批較矮小的灰馬靠近,小美想試,七手八腳好不容易才上了馬,又因為第一次所以害怕得身子也坐不直,伴隨著一路的驚叫。看到同夥有生意可做,原本的白馬小哥聞聲又迅速前來,雖然沒有特別想,但才僅僅50塊能買到在恆河沙洲上騎馬的經驗著實是場便宜買賣。
我上了小哥的白馬,白馬很高大但我並不感到害怕,上次騎馬大概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馬並沒有上鞍,人馬之間感覺更親了一點,小哥牽著馬慢走,居高臨下的視野其實挺過癮,狸大說我騎馬的樣子滿好看,可惜我不是王子。小哥把韁繩交給我,問了我要不要用跑的,太怕危險還是拒絕了,之後小哥就不見人影了。
馬很奴役地被我手中的繩控制著左右,馬跟人融合成了共同體,說好是繞一圈,其實這是很有語病的一句話,沙洲很大,為客的想法當然是繞整個沙洲的一大圈,在小哥微妙的掌控下駝著我的白馬只不過繞了大概半個操場大的一圈,下了馬我走到馬面前心疼地摸摸牠的臉,大大的眼睛看不出情緒,馬是很有靈性的,希望牠能吃飽睡飽生活得好,也希望以後有機會再來這裡找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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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洲岸邊上一組一組的人正製作著沙雕,拉賈納說那是大學生的競賽,看了一會兒我們就上船了。回程多了一位穿著紗麗的婦人共乘,她手上拿了兩個霧白色的桶子,說是為了裝恆河水回去與家鄉的人分享,民情所需大大小小的生活事都會在恆河上發生,也有人說恆河裡養著超級細菌,但中央的河水看起來倒是非常乾淨,即使是比較靠岸的兩邊也沒有看到大家口中那些恐怖的漂流物,也許因為共乘的婦人,讓我突然之間很想嘗嘗這神聖的滋味,他們說有些人喝了會覺得有一種很重的"印度味",船隻還行進著,我側著身伸手撈了一些河水,涼涼的水溫從指尖沁到掌心,送進嘴裡時並沒有嚐出什麼味道,又再撈了一口喝下確認,對我來說聖河水跟礦泉水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後來也沒有因此鬧肚子或是不舒服,我想即便沒能洗淨輪迴我應該還是被祝福的吧!恆河孕育的不只人間,也是許多神話故事的舞台,而幸好關於濕婆神的恆河傳說我是在事後才聽說的,否則怕是需要更多心理建設才能入口了。

船一下子回到對岸,拉賈納說帶我們去吃瓦拉那西最好吃的lassi。上了岸走了一段看到牆上寫著久美子的家,以前看部落格傳說老闆娘久美子從小清新到後來變成懶惰貪婪的胖大媽,沒有機會一探究竟只是走上階梯在門口拍了照到此一遊,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有幸能夠踩上別人故事裡的景點還是挺高興的。

下了階梯再往前走看到一群人聚集著,我好奇也上前探看,一個中年男子帶著兩隻猴子正在賣藝,圍觀的群眾不時訕笑著,我聽不懂印度話,只見一隻拿刀的猴子做著動作,一旁穿著公主裝的猴子像是還在等待出場時機靜靜坐著,中年男子時而高亢念誦時而搭著曲子吟唱,聲調峰迴路轉的,愛湊熱鬧的印度人也越圍越大圈了。
後來走到夜祭台邊的濕婆廟,從旁邊的小巷上去,因為是假日的關係沿岸邊很多小攤販,階梯上也看到臉上白白紅紅的印度教行僧,座前一個同樣長髮的嬉皮老外笑瞇瞇地看著他講手機,畫面顯得突兀又有趣。

左手邊沿路好幾家賣著銅鐵製的各式儀式用具,右邊又是另一個印度廟,廟門正搭起鷹架修復中,還是清楚看到整棟樓面的各個神像,我只認得中間最大的三尊梵天、毗濕奴跟濕婆神,毗濕奴居中,想必是間以他為主尊的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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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一段,長得像是政客服務處的其實是付費的公共廁所,門口擺張桌台有專人負責收費,衛生紙還是必須自備的,在印度最好隨身都備著衛生紙濕紙巾比較保險,衛生紙倒還很好採買,濕紙巾就很少見了。除了我跟妮亞其他人去了一輪方便,我觀察著路上的人,有對面的乞討者、有好多賣冰淇淋的小販、有無所事事的印度男人、也有準備朝聖的人,更多的還是遊客,來來往往地很是熱鬧,心無旁鶩蜷在路中央睡午覺的小黃狗跟大牛也有屬於牠們的怡然自得。

人再次到齊,拉賈納帶著我們沿著熱鬧的街走,巷子越走越窄小,蜿蜒的小路跟無數岔口,路段上上下下的有點像是盤踞九份山頭的老街。我已經記不得路是怎麼走的,只記得巷子裡那些有趣的小店,有跩跩的老闆賣著香精礦石金光閃閃薰得嗆人的店;有賣著布衣店頭卻不見人影的;有人聲鼎沸大批人排著隊的印度版中藥鋪;有賣各式糖果零食的或是擺滿整玻璃櫃印度點心的店;也有攤了整車蔬菜或是花生的小販。
其中最特別的是經過了一片暗紅色雕飾得很美的牆,木門是關著的,窗花上厚厚塵埃像是封閉已久,靠近小路這邊的長廊依稀看得見曾經的風華,拉賈納說這裡的房子大都是從前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很多建築就這麼保留下來年久也沒再翻修過,是最古老傳統瓦拉那西的風情,這個紅色的建築以前是個類似教堂的地方,人們會聚在這裡懺悔贖罪只是現在廢棄了。

有些巷弄實在太窄,不時有摩托車想呼嘯而過卻又會被人群絆住,人牛車狗爭著道。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個岔口轉彎下了幾階樓梯,看到許多人聚集,已顯灰的白壁上寫著BLUE LASSI SHOP,橫跨整個窄巷高掛著的藍色旗子倒比牆上的字眼來得引人注目。白壁前留著鬍子額上點著紅點、髮型有點披頭四的小哥盤坐在那,前面放了幾個陶土杯幾個銀甕手裡忙活調製著LASSI,舖裡的位置極小,牆上貼滿各地旅客的照片,大多是辦理證件用的那種大頭照,不知道是怎麼流行起來的,之前在達蘭薩拉一家咖啡店的玻璃桌面下也是塞滿了各國遊客的大頭照。
木長凳上已經坐滿了人,我們人多擠不進,被老闆帶往更前面一點也放了兩張木長凳看來像是倉庫的空間,牆上有些色彩繽紛的塗鴉,有的像是小朋友畫的,也有印度神像的塗鴉,等待許久老闆又來請我們回店裡頭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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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踏出門,外頭一陣鬧騰,穿著白衣的一群人呈長隊形快步前進著,嘴裡重複喊著一句口號,中間的幾個人肩上抬著竹竿跟米白色胚布組成的擔架,上頭有些橘黃色的花或是綢布,拉賈納連忙要小美到屋內迴避,又跟我說那是送葬隊伍,由男性親友們抬遺體念著口號一路抬送至河邊的火葬場,狸大說這條是必經之路來吃lassi不時都會遇到,由於送葬隊伍的步伐輕快絲毫沒有悲傷的氣氛,一開始以為只是印度教的某種祭典儀式,空氣中沒有瀰漫一點對於死亡的恐懼與無奈,熱鬧的程度跟喜慶也沒有太大分別,比起甚至還要聘人哭哭啼啼好顯孝德,我寧可選擇像這樣輕快得只像是去機場送行。

隨後我們進入BLUE LASSI的鋪子裡,外頭一個綁著雷鬼頭的嬉皮客正跟老闆大肆讚嘆這裡的LASSI,店內原本坐滿的人只剩下一半,也許是旅遊雜誌的刊載,到離開以前所看到的來客清一色都是外國人。
我們幾個擠在小小的長凳,佔據了店內的一個直角,而我剛好就坐在披頭四小哥的背後。老闆拿了菜單過來,菜單琳瑯滿目有各式水果的也有堅果的,一時難以抉擇。坐在對面的一位外國阿姨很熱情的問我們是不是第一次來,她說這裡是她吃過最好吃的LASSI,並且推薦了香蕉LASSI給我們。
跟外面比起來同樣小小一杯LASSI,這裡的價格大概是兩倍,跟老闆點完餐靦腆的披頭四小哥啪啪啪地一下子就把我們的LASSI做好了。稍微大一點的陶杯下面鋪了一個鋁箔小盤,鋁盤上躺著一隻冰淇淋的短木片,LASSI裝得滿滿的,香蕉鋪排在LASSI之上,還有一絲一絲黃色的糖漬品跟幾顆淡綠的開心果仁點綴,一入口冰涼的口感立刻在口中化開,甜度比轉角奶茶老舖跟莊園小販部的都來得低,既濃郁又清爽,可惜最終也只光臨了這麼一次。

妮亞、小美跟狸大討論起牆上滿滿的大頭照各是誰的菜,一旁大大張恆河海報的上面放了一樣大小、一位穿著白背心的老老闆正拿著攪拌LASSI的棒子跟銀甕對著鏡頭笑,不知道現在的老闆是第二代或是流傳更久了,可以肯定的是擁有兩間舖子的他們應該是屬於賺大錢的那種。遊客又陸續湧了進來,付了錢之後又蜿蜒地回到比較大的馬路,分別上了兩台嘟嘟車準備打道回府去。

回去莊園的路上經過一個商場,古老的瓦拉那西還是有很摩登的一面。一樓大大的紅底黃M裏頭滿滿的人,我正跟小美說著印度的麥當勞有素食而且比一般漢堡還好吃,拉賈納跟狸大提議不如我們就去吃吧!下了車往回走到已過了的商場,一推開門熟悉的麥當勞薯條味迎面撲鼻,即使開了五個櫃台人龍還是排得老長,印度大概是全世界麥當勞唯一提供素食的地方,他們會用牛奶製的一種叫paneer的起司代替肉料,paneer的外觀像是豆腐,口感介於百頁豆腐跟傳統豆腐之間,帶有淡淡的奶味,在印度料理裡常常切成骰子狀再跟菠菜泥一起燉煮,配著餅或飯吃,是一道我非常喜歡的料理。也吃過用paneer做成的炸物paneer pakora非常好吃,也曾試過華人拿它當豆腐來紅燒,不過那是唯一讓我覺得不適合的組合。
上一次在德里機場吃到的是像鱈魚堡那樣的paneer漢堡,可能地域性不同或是季節限定,今天的選項只有辣味paneer跟另一種素漢堡,排了許久終於點好餐,同伴也霸佔了一位難求的好位置,打開盒蓋終於可以一嚐心心念念的漢堡了。這次的漢堡像是勁辣雞腿堡paneer版,炸的酥香的paneer外脆內軟,加上辣醬真讓人意猶未盡允指回味,我以飛快的速度進食著,三兩下就把漢堡吃個精光,心滿意足。另外一種素漢堡是常見的薯泥加三色蔬菜製成的炸物,原本還說著不餓的大夥,一人一個漢堡倒也沒有人剩下來。
也許印度麥當勞並不隨處可見,但機場或熱鬧的商場還是會有,在吃膩印度料理或是想轉換心情的時候,麥當勞是非常好的選擇,對我而言paneer漢堡更是除了在印度之外想也吃不到的好味道,好希望麥當勞能夠把它普及全世界,最好台灣也能吃得到。商場滿滿都是人,飽得連大排長龍的冰淇淋也只能作罷,繞了一圈我們又塞回嘟嘟車顛簸著回莊園了。

算算瓦拉那西的日子也接近尾聲,接下來就要移動到另一個古老城市。洗了澡出來,打開通訊軟體把今天在恆河的照片傳給大人物,稍微整理了行李也沒注意螢幕是何時又再亮起,直到鈴聲響起我才驚覺,接起電話秀秀我寬敞的房間,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也許是民族性的隔閡,也許只是自己個性乖張,到後來越是熟悉每次跟大人物通電話總不知道要說些甚麼好,又也許因為兩人都是聆聽屬性的人,通話時間短的時候倒還好,也有只是在話線上連通著誰也不作聲的時候,即便如此每每掛上電話內心還是會被滿足感充滿,那是一種自我膨脹的病態。

有時候沒有出門的晚上大夥索性在拉賈納的房間聚集,一邊討論著工作或只是聊天,一邊用湊和來的鍋碗瓢盆煮上狸大帶的韓國泡麵,加了煎蛋跟青菜再綴些拉賈納的神奇辣椒粉簡直人間美味,偶爾老師也會來加入我們的行列,每個人捧著大大小小的碗吃得精光。
小時候被規定不能吃正餐外的零食,越是被限制就會越發想吃,有時候甚至故意拖延飯點只為一得吃泡麵的機會,泡麵沒有比正餐好吃,飽的是一種對於衝撞體制反叛的滿足。有時候美味的不僅只是食物本身,當下的氛圍溫度、氣味聲音才是構成回味無窮美好回憶的因素,當你再次觸碰到相同開關,心緒就會被勾起,幸福是屬於過去式,人往往在當下是很難察覺到的。

在這裡工作的最後一天,會議結束後大夥到前花園合影留念,後來大夥零零散散地就留在前院聊天。我怕再沒什麼時間,又繞了繞莊園,好好地去看看各個角落,松鼠跟烏鴉的小運動場不知何時已被清理得一片落葉也沒有,沿著小販部過去的走廊壁上畫著生動的神話故事,好幾盆長得像彩色小毛球的菊花已經滿開,在一進大門口那區園子裡,我找到了一旁用石頭圍成圈做了記號、那棵大人物十年前親手種植的樹,十年的時間足以轉捩人生,比起對面他父親種下的樹還是顯得很幼小,孩子氣的樹幹跟枝葉卻刻畫了大人物這十年對誰也無法吐露的艱辛。我坐在小樹旁,想著不知道等它長大後還有沒有機回再回到這裡,一股淡淡的惆悵於心中漾開。

幾台銀色的休旅車從大門口開了進來,準備帶全體工作人員晚上聚餐。印度的習慣是助手席為上位,老師跟我們一車坐在前頭,拉賈納跟妮亞於中段,我跟小美坐最後,車子浩浩蕩蕩出發經過熟悉的路,直到一個大圓環岔路口,上了像是國道的路,雖說是國道,牛隻們還是不例外的大大咧咧說走就走說停就停。
除了牛,印度路況可以說人比車還兇,簡單說就是老子要過就是要過,按幾聲喇叭算是通知大家了,大概不兇一點可能連轉彎過路的機會都等不到,因此大一點的路上總是混亂不已。司機隨著如此心法鑽的鑽急煞的急煞,加上有些路段路況不好顛簸得很,我跟小美已經開始暈了起來,幸好在失守前一刻車子終於駛進平坦的道路,停在一片紅毯前。
今日的聚餐舉辦在一個五星級飯店裡,我們依序下車,由於是第一車抵達,我們先進了大廳坐在絲絨沙發上呼吸新鮮空氣緩一緩暈悶感。緩和一點之後,繞了一圈飯店大廳,有掛了幾件輕飄披巾跟紗麗的高級精品店,洗手間隨時有專人管理的,大廳往上幾階擺放了台高貴的白色鋼琴,中間置了些桌椅,壁邊櫃子裡放了無數精緻的手工藝品,穿著有點阿拉丁風情的紅色衣帽的小哥在一旁待命,說著這裡的商品都是他自己親手製作,並且是家傳三代的技藝,小美逛了起來,除了常見的一些耳環手鍊飾品,也有木製的動物或人偶,我看上色彩鮮艷的木製漆盒,漆盒樣式很多,嵌花的比較傳統點,還有一些色彩現代像俄羅斯娃娃那樣一層套一層的漆盒,我拿起一個圓形的丁香紫小盒,尺寸只不比隱形眼鏡盒大上多少很是別緻,80塊錢買這樣一個小東西在印度算是奢侈,卻也不真的貴,看了許久始終還是沒有出手,只是喜歡那淡雅的顏色,還是想不到可用之處。

人齊了之後服務生領我們到戶外已經預設好的白色布幔座位,入夜還是有些寒,飯店在座位四周擺了幾個燒柴的火盆供了些熱源。在老師簡單致詞後大夥解散各自到吧台取餐,我先繞了一圈,菜色相當豐富,五顏六色的沙拉有十多種不同的蔬菜可以隨意搭配,湯品有西式也有中式,餅類麵包近十種不消說,菜色更是囊括了南北印的特色菜,蛋糕跟傳統印度點心也備得齊齊的,除了甜點之外都很合我口,印象特別深刻的是從沒吃過的茄子椰漿咖哩還有南印式香料炸魚,餅跟炸魚都是現點現做的非常好吃。

吃了一輪樂聲響起,著西裝的司儀走上座位旁的舞台,解說著接下來的表演,接著是一個身穿白色窄袖衣褲的青年上台一鞠躬,腳上綁的串鈴清亮作響。我對印度舞沒有研究,只感覺這舞蹈很著重手部動作,隨著青年舞者踢踏旋轉,時而柔軟時而勁道動作乾淨俐落,體態甚至比女生還優美,大大的眼睛跟驕傲的神情完整了表演,一曲舞畢另一個穿著同樣系列套裝的女孩上場,雙人舞蹈增添了更多趣味活潑的互動。一邊看著表演一邊享用著盤中美食,狸大拿了點浸在糖水裡的甜圓球點心要我試一口,不嗜甜的我最後還是乖乖地回到巧克力蛋糕的懷抱,究竟印度人怎麼能吃得下這麼甜又若無其事?

也許是習慣獨處,人多的時候似乎特別容易讓我抽離,彷彿穿上另一個人的外衣在體驗當下的一切。眼前的這些人有些還能再見,有些也許沒機會再見了,適應陌生的環境或群體有多困難就有多討厭熟悉後的離別,也許連要熟悉都還來不及,那種別離的窒息感正重重地壓在胸口上,旁人無法察覺體會的內心小劇場。

原本以為工作結束還能有兩天悠閒日子待在瓦拉那西,再去看看恆河、吃吃lassi什麼的,大人物的催促使我們的行程臨時提前至明早就必須離開,計畫總趕不上變化。結束聚餐後回到莊園,該聯繫的聯繫該收拾的收拾,我沒花上多少時間收拾好行李,不想太麻煩莊園的工作人員,連垃圾都被我拿出去清個乾淨以原狀退還房間。

隔天一早我已蓄勢待發,最後又再小浮屠繞了幾圈,越走越是不捨。車子已經駛進門口等著,ayush跟拉賈納也過來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他們幫司機把一箱一箱行李拖上車頂用繩索綁好,坐進車前拉賈納握了握我的手,我感謝他的諸多照顧可又受不了濃厚的離別氣味,沒多久便默默地逃進車裡,隔著玻璃窗的揮別是最哀傷的,車子已經啟動,彷彿沒有機會再見那般大力地向他們揮手,直到看不見彼此。我戴上墨鏡跟口罩,隔絕一絲一毫情感透露的可能,車子一路往迦耶奔馳路程還要好幾個鐘頭,我逃避著思緒的侵蝕倒頭就睡,在真實跟夢境交錯之間不知怎麼地卻憶起第一次來印度的種種,那些所有的初次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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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拉納西。完)
把心掏空狠狠愛
感謝分享!沒去過印度,有點擔心自己能否適應當地的飲食
淡若輕風
感謝分享!沒去過印度,有點擔心自己能否適應當地的飲食
謝謝你喜歡文章。
個人覺得還好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水還是買罐裝(要稍微注意封口),
有些人是刷牙洗臉也用礦泉水,我比較懶一點。
腸胃差一點的話生食沙拉切開的水果盡量不要吃,餐廳路邊攤注意乾淨不要太多蒼蠅,其他應該都還好。
不過很多事情沒試過不會知道,我就吃過非常美味的豆子湯,就保持開闊的心吧~我覺得這很重要。
之前在哪裡天天喝lassi腸胃反而比原本健康,回來大半年又想去了哈哈哈,祝你初次印度行愉快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