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達克瑪卡河谷健行,荒山怒河裡撿拾真摯的人情 Markha Valley Trek

願與時光為敵也決不放棄
拉達克位於印度最北邊,天氣乾燥,植披少氧氣也少,日夜溫差大,冬天常處於-30℃以下,再加上全地交通不方便,稀疏的公路網以外留下許多空白之地,成為極限冒險的秘境與長程徒步的天堂,從第一大城列城出發的非技術攀登普通健行非常多,例如路程迷你的沙姆河谷健行 Sham Valley Trek (3-5天)、可以眺望喀喇崑崙山系的努布拉河谷健行 Nubra Valley (6-10天)、通過各個雪山的夢幻贊斯卡河谷健行 Zanskar Valley Trek(10天)、冬天限定的冰河健行 Chadar Frozen River Trek (8天)、上看6152公尺的斯托克堪吉健行 Stok Kangri(5-6天)、錯摩利利週邊的Rumtse到Tsomoriri或Tsomoriri到Spiti Valley(各8-9天)......,很希望在列城可以多留一點時間,享受這裡的自然風光,很遺憾假期有限、簽證也有限。最後,一行從斯里納加開始同行的夥伴選擇了據說是最悠閒的瑪卡河谷健行,不需要背帳篷,沿路都有民家可以借住、還有茶屋可以覓食,不背重裝因此也不需要挑夫。

在斯里納加健行 (https://www.backpackers.com.tw/forum/showthread.php?t=10140064)時,我們遇到從瑪卡河谷回來的人表示,終於可以拋棄嚮導自由自在慢慢走,愛拍照、愛吃零食、想停就停,反正夏天的陽光漫長地不得了。我想象中的瑪卡河谷應該很無聊吧,因為拉達克植被少,一路約莫只有石頭可以看啊。結果,風景每天都不一樣:乾燥谷地與瑰麗日落月出、礫石灘和綠洲、蘑菇岩、高山湖、冰河、土撥鼠和岩羚,還有最後一天的彩虹地貌,帶著紅砂岩沖刷的粉紅河穿越綠色峽谷,完全超出想象以外的絕景。

瑪卡河谷是一個U字型的徒步路線,按照起始點不同,所需天數也不同,一般人是選擇有公車到達的Spituk或是Chilling出發,前者天數較長,後者只需要五天,結束時在Shang Sumdo住一晚搭隔天一早的公車,從Shang Sumdo回到高速公路後,可以北向返回列城,也可以往東前往班公錯。

我們一行四個人,多在Shang Sumdo等公車必須多花4800盧比住宿費,相形之下包計程車單程2600盧比,然後進列城找便宜的住宿和餐廳變成比較划算的選擇。計程車可以直送到登山口,省略Chilling往下28km的破爛公路,接人也可以推進到Chokdo接人,免了20km的公路。

Day 1,Chilling-Skyu
Leh to Lama Guyu 2hr by Taxi
Lama Guyu to Skyu 步行距離:6km/3hr
高度落差:+189m/-18m
(數據擷取自觀光地圖,非實際測得)
Homestay 海拔:3361m/有電話
中途補水:無

計程車司機提早整整一個小時來列城接人,手忙腳亂連早餐都還沒吃,趕快胡亂大口塞飽肚子。八點出發,到登山口整裝一下已經接近十點,太陽強力燒烤中,美景驚人但沒有福氣享用,曬得頭暈都要昏倒了,找了一棵杏桃樹避暑,順便撿一些地上的杏桃來吃,又睡了一覺才出發,終於理解為什麼旅行社建議我們六點鐘就要離開列城,無奈阿呆觀光客討價還價硬是要睡飽才出門。

瑪卡河谷的民家是分配的,先到村子口的茶屋報到,茶屋會寫下民家主人的名字讓你去敲門,固定價格1200盧比,一泊三食,午餐會幫你打包好帶著走。穿越大貓小貓熱情的喵喵聲終於抵達民家,用太陽能加熱的水簡單沖澡,然後到民家舒適的大客廳喝茶,深藍色的氂牛地毯上有絳紅色的吉祥圖騰,拉來一個明黃色的棉花坐墊邊喝薄荷茶邊等吃飯,窗外荒山惡土搭配碧綠的菜園和杏桃園,不走路爽朗的大晴天就不再是折磨,民家厚實的土牆把烈陽都擋在外面,夜晚更妥妥蓄熱保溫,高海拔卻不冷。

Day 2. Skyu-Makha
步行距離:21.2km/6-7hr
高度落差:+451m/-57m
(數據擷取自觀光地圖,非實際測得)
Homestay 海拔:3716m/有電話
中途補水:Sara、Chalak

徒步距離最長的一天,沿著河谷往上游走,七點用早餐,七點四十分出發,天空飄著小雨,我們大聲歡呼,這樣就可以躲太陽了。不只距離長,今天沿著河谷往上游前進,不斷地高繞、然後下切,直到耗盡體力,不過從高點往下俯瞰河谷,盛開的油菜花非常壯麗(上圖花田為Hankar)。雨停了,正頭頂的烈陽出來後,再次滿地找不到自己的影子,趕快躲進一間茶屋休息,奶茶一杯三十盧比,搭配民家打包的餡餅下肚,餡餅滿滿塞了菜肉,另外附上蛋和馬鈴薯、果汁、巧克力。

下午四點抵達民家,這戶人家小孩子放暑假在家裡跑來跑去打水仗,結果要洗澡時沒有水可以用,只好再去打水。拉達克的學校假期暑假兩週,寒假三個月,恰好與臺灣相反,大女孩在列城住讀,讀的是電影三個傻瓜裡面那所學校,授課語言是拉達克語和英文,英文說得非常好,謝謝她的翻譯,一個晚上不只肚子被餵飽飽,心裡也裝滿整家人的笑聲,和民家上上下下打成一片,交換用彼此文字寫的名字,交換手機的照片,我們一路上亂拍的茶屋、路人,甚至小菜田,他們都可以大聲喊出這是誰誰誰他家啊!我們的風景是他們的日常,就這樣玩到夜深,隔天要走時依依不捨,孩子們爬到天台目送我們直到翻過山頭。

Day 3, Makha-Hankar
步行距離:11.2km/5-6hr
高度落差:+305m/-35m
(數據擷取自觀光地圖,非實際測得)
Homestay 海拔:4038m/有電話
中途補水:Umlung

一早先幫吵著要吃科學麵的阿弟穿好褲子,然後安撫一下捉不到貓咪大哭的大孩子,吃完早餐後雨又下了起來。今天的路線相對非常簡單,沿著谷地前進沒有高低起伏。昨天晚上雨勢大概驚人,河水湍急滿是泥漿,其中一條橋斷了,一群觀光客一邊哀號一邊無奈地接受自己的命運,手腳並用爬斷橋過河。有些團隊帶著高山嚮導,雖然我們幾個散客不是他們服務範圍,可是不同隊伍的嚮導還是聚在一起鋪踏腳石、拉確保,甚至在河岸等待後方隊伍每個人安全渡河,直到附近村民來了一大群打算把橋扶正。

我們繳的1200盧比住宿費,其中包括維護健行路徑的路標和過河的橋。

神大概無法決定要下雨還是要出太陽,索性一邊出太陽一邊劈哩啪啦下大雨,我們被天氣搞糊塗了,坐在茶屋發了好一陣子呆,猛一回神,突然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原來其他隊伍早已經決定好今天的住宿了,我們呼地跳起來趕快問茶屋住宿的事情,別無選擇只剩一家民家。

這戶人家茅坑沒有門,屋裡沒有澡間,我們拉來蓋柴火的大帆布,抖去上面的動物便便掛在曬衣繩上當作浴簾,站在臉盆裡往自己身上倒水,算是洗過澡。髒水潑進田裡,一滴都不浪費。

安頓好後,露營地的高山嚮導過來幫忙包饃饃,手忙著嘴也不閒著和我們聊天,谷地為了收入公平,所以民家的客人平均分配,每家的客人數量保持一致,有些人家富有可以熱情款待,有些人家貧窮只能盡力,我們今天住的民家不誇張家徒四壁,晚餐竟然一個人只給五個素饃饃,餓暈了的健行者不斷要更多食物,也只多吃了兩口湯麵,我們甚至考慮去隔壁家蹭飯吃。夜裡窗框變形了關不上,像是蟑螂的小蟲不斷爬進來,屋子一半沒有屋頂,冷風呼呼地吹,下雨跟著漏水,薄薄的毛毯半張都濕透了,冷得不得了,身上滿滿蟲咬。同樣都是繳一千二百元,對民家公平,但健行者有點委屈。

Day 4, Hankar-Nimaling
步行距離:10.7km/6-7hr
高度落差:+836m/-25m/Zigzag
(數據擷取自觀光地圖,非實際測得)
Tent 海拔:4852m
中途補水:Thachungtse

早餐只有大餅,午餐不用期待仍然是大餅,而且只有半張,再次拿出備用糧補充熱量,然後出發去河的對岸找公共衛星電話,打電話給旅行社安全回報,谷地沒有手機訊號,當然也不會有網路,太陽能供電固定晚上六點到十一點,有些民家的電燈索性不裝開關,沒這個必要。

昨天晚上的天空是水缸破了一個洞,遠方的山白了頭,谷地裡雨下得一地泥坑,水位暴漲,河已經變成過不去的大水了,幸好其他嚮導再次列隊幫忙,只是一來一往打電話也浪費了一個小時,昨晚民家的女主人和老奶奶跑來看我們打電話給誰,神乎其技過大水就像走廚房,來來回回輕巧得很。突然慶幸沒有去隔壁蹭飯,這個村子這麼小,客人沒吃飽這件事一定立刻傳開。

今天一路上升836公尺,Hankor是夾在兩側峭壁的綠洲,翠綠的麥田像奇蹟一樣在荒蕪的山谷中搖擺。穿越Tatsingtse之後,風景陡然一變生機豐沛,山泉水不斷從岩縫湧出,圓滾滾的地鼠和土撥鼠在柔軟的草場跑來跑去,如果自帶帳篷就可以在這裡過夜了。

繼續往上爬升,兩個美麗的高山湖泊等著我們,Kang Yaze冰河越來越近,冰河底下的開闊營地就是我們過夜的地方,Nimaling 沒有民家,只有營地,營地的面孔都是這四天交換過名字的同路人,總共來自十多個不同國家,下起冰雹後全部人都擠進充作餐廳的小屋取暖喝茶等吃飯,拼命聊着最美麗的印度風景、最離奇的旅行經歷、最喜歡的書、最喜歡的樂團、最喜歡的攝影師,還有還有一定要買哪台車去公路旅行、下一趟健行絕對要去哪...... 這樣聊着聊着直到深夜。

十四夜的月在鞍部升起,非常魔幻。

Day 5 Nimaling- Chokdo
步行距離:17km/6-7hr
高度落差:+439m/-1301m
(數據擷取自觀光地圖,非實際測得)
Homestay 海拔:4000m/隘口偶爾有手機訊號
中途補水:Chokdo

出乎意料之外睡得溫暖的一夜,根據先前在印度露營的經驗,睡前不蓋到流汗半夜絕對會冷醒,只要確定後背沒有躺在奇怪的石子地上,最好把墊被也當成被子抽出來蓋在身上,今夜毯子沒有跳蚤,直睡到五點附近的驢子起床,不斷發出滑稽的叫聲才被吵醒。

今天要通過標高5200公尺的隘口,八點起登,濃霧帶著微雨,很冷但勝過太大陽燒烤,每一步都很沈重,植被完全消失,腳下變為荒土,每一口呼吸好像只吸進半口氣,只要貪心想大口呼吸,就會搞得自己上氣不接下氣,慢慢走,其實不需要任何技術,只要一直往前就可以翻上隘口。冰川依然躲在雲霧背後,而且這只是今天行程四分之一不到。

山的背面是全景展開的彩虹地貌,我們順著河流前往下游的出口了,驚人的綠色岩脈搭配粉紅色的溪水,沿著谷地破碎的河床與夜雨後的泥濘開始陡下一千三百公尺,當地人稱這是一條瘋狂的河,水量豐沛時健行的路徑就被收回,我們不斷跨越河的左岸右岸尋找前進的可能,一不小心陷進水坑,鞋子全部濕透,防水的登山鞋從上方進水當場變成泡腳桶。河水太高時必須高繞然後下切,但峭壁上的路徑不時消失,周邊岩體脆弱,就像巧克力碎片一樣隨時都會崩塌,我們走得小心翼翼,頭頂上面卻有岩羚蹦蹦跳跳。

沒有抱怨的資格,因為迎面而來是專門攀登Kang Yaze冰河的人,背着全副武裝正在逆向陡上一千三百公尺啊。

此地地貌太多變、風景太壯闊,只是我們是來旅遊,這裡民家的孩子和為我們安排一切的旅行社老闆外出或回家,都要走一趟這樣高高低低辛苦的路。Chilling 原本要搭流籠過河的,已經蓋起了大橋,另一頭Shang Sumdo的公路也在慢慢往山谷內推進,總有一天這個山谷也會有公路、有自來水、有網路、有紀念品商店,我不能用旅人的享受去攔阻當地人生活的方便,但就像贊斯卡河谷逐步通車之後,谷地的寂靜與神祕也會跟著消失,旅行要趁早,山一直都在那裡,可是時光不會。

上圖為最後的小村,停在我心上珍藏風乾老來可以下酒的風景。

[實用資訊]
瑪卡河谷健行前輩資訊,我是看這篇去的
https://www.backpackers.com.tw/forum/showthread.php?t=1881976

斯里納加的健行
https://www.backpackers.com.tw/forum/showthread.php?t=10140064

個人ins
https://www.instagram.com/maoyyu/

代辦包車到登山口、邊防證、國內外班機的旅行社老闆Tashi
一路扶我過河的高山嚮導Phuntsog,雖然我沒有跟他的團,下次跟
班公錯緊貼湖畔的帳篷住宿
取之背包,用之背包,歡迎大家一起補充資訊。
妄入他心
我是6月底去走的,那時水還很少,走的更順暢些。但你的照片的綠意更美了!謝謝分享,讓我又重遊了一次 Markha Val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