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中的心靈醫院》 秘魯死藤水療癒之真實紀錄

總有賤人想害哀家
一個月前,我到了秘魯參加了十二天的死藤水療癒。亞馬遜河一景

回來之後,我一直試著想要寫下所有的經歷。然而卻遲遲無法把那些感受與體悟化為文字,同時又一直想著該如何解釋給讀者。
隨著日子漸漸過去,那些感受也被現實生活所埋沒,我忙著組織所體認的一點一滴,就像散落的碎片,需要一塊一塊重新拼湊起來。另外也忙著讓自己專心,抗拒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各種訊息。

然而在分享這趟旅行之前,首先我想先寫下結論:我不會歌頌死藤水,也不鼓勵把死藤水當作人生體驗,但是我肯定死藤水所給予的教導與古老療法的智慧。

之所以會花這麼多時間寫這篇文章,主要是希望能夠以我自身的經驗及學習,傳遞正確的資訊。隨著越來越多人到秘魯旅行,薩滿和死藤水的各種文章、影片也越來越多,我自己在出發前和回到現實中,都持續地閱讀各種關於死藤水的中英文資訊。很多人會說:『死藤水改變了我的一生』,鼓吹死藤水有多神奇,也有人以輕蔑的態度把死藤水儀式當作迷幻藥或是一趟超現實的觀光體驗,而慕名前往秘魯尋找薩滿成為一種趨勢,實際上也改變了這個傳統療法的地位。
我發現很多關於死藤水的分享都沒有提及到喝死藤水存在著相當程度的危險性,隨著死藤水儀式越來越盛行,療癒所帶來的風險與其代價卻沒有好好地被重視,這也是我想透過文章讓更多人了解的原因之一。在美國、加拿大甚至是歐洲都有半公開死藤水儀式(在這些國家是違法的,即使是在台灣的山林裡也有人在做死藤水儀式),而近年關於死藤水的死亡案例也逐漸攀升,這些案例都是因為不正確的資訊及死藤水逐漸商業化之後帶來的許多危險,例如利慾薰心的假薩滿藉機詐財、強暴或是因使用不當、混用藥物而造成死亡。
我很尊敬的一位療癒工作者米拉也曾經寫過關於死藤水的迷思 (https://soulevolve.ca/2018/05/08/%E8%96%A9%E6%BB%BF%E7%AD%86%E8%A8%98-%E6%AD%BB%E8%97%A4%E6%B0%B4%E7%9A%84%E8%BF%B7%E6%80%9D%E4%B8%80/#more-13901)一文。其中提到了在嘗試死藤水之前,應該要有相當程度的身心靈訓練,並且事前的準備是非常重要,精神狀態不夠穩定、沒有正確地遵守死藤水的齋戒、甚至是以敬畏的態度來看待死藤水,都是相當危險的。並且最重要的是,決定喝死藤水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論你是對死藤水有興趣,甚至在計劃前往秘魯的人,或者對於死藤水毫無概念、覺得這種儀式根本是裝神弄鬼的人,也或者是走馬看花探究這個神聖儀式的人,但願能夠透過我的文字,讓正在讀這篇文章的你,破除原有的迷思,可以用更寬廣的角度來看待死藤水。
對我來說,能夠有機會到秘魯的雨林裡參與死藤水儀式,並體會到此儀式的神聖與力量。同時學習到以完全不同的角度來看世界,這一切的經歷對我都是充滿感激的。

有一部我很喜歡的死藤水紀錄片《The last Shaman 最後的薩滿》片尾主角詹姆士的總結:「I don’t think ayahuasca is to be worshiped. I don’t think ayahuasca gives you anything that you don’t already have in your self.And that was a message given to me from the plant spirits.That,I hold the key in myself to whatever it is I need to do in order to get well.」(中譯:我認為不應該崇拜死藤水,我認為死藤水所給予的全都早已存於你的內在,這是植物之靈給我的訊息。就是鑰匙在我身上,唯有我才能讓自己康復)
最終死藤水能夠教導的無非是如此,無論是尋找肉體上的治癒或者心靈的探索,那份力量與信仰都來自於自身。
Iquitos機場

此處,是個心靈醫院。 而開的處方就是Ayahuasca與愛。
這次的秘魯旅行,沒有亞馬遜叢林探險,也沒有天空之城馬丘比丘,唯一的行程就是這個位於雨林裡的心靈醫院。近年在歐美越來越盛行「死藤水療癒之旅」,若是用關鍵字搜尋,即可以找到許多類似的retreat center,我所參加療程的地方,位於秘魯北方的伊基托斯(Iquitos),特殊的地理環境使得這個城市特別有神秘感。
想要前往伊基托斯只能從首都利馬(Lima)搭國內線飛機或者是從亞馬遜河溯流而上,此處為秘魯雨林區裡最大的城市,也有人說是比較商業化的雨林區。
Iquitos的街景

為什麼要去喝死藤水呢? 決定去秘魯,並不是我的本意。其實我並沒有太大的動機,純粹是先生的邀請,他曾在五年前到同一個地方參加12天的療程,「這是我人生裡遇過最美的事」他說。
並且從他眼中,看到了過去所留在我心裡的創傷與缺口,於是他堅持要帶我去這個他心裡的桃花源並且希望能夠療癒我心靈的傷口。我們決定參加四月初的療程,期間剛好是我的三十歲生日。就這樣,我得到了一份人生中最珍貴的生日禮物。
出發之前我抱著相當輕率的心態,甚至覺得死藤水不過是另一種啟靈藥(Psychedelics*註1)罷了。然而當我試著回想起死藤水儀式裡有什麼難忘的、值得記錄的,我總是覺得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喝下那個極為苦澀又帶點酸味的濃稠藥湯,然後吐到淚流滿面。好像只是一場夢,醒來便忘記了。

事實上,第一次的死藤水儀式感受到一股植物的強大力量,眼前是不同的植物與藤蔓漂浮在空中,空氣中混合著薩滿使用的花水*註2香味,穿梭在他們的時而有力時而溫柔的歌聲裡。腦裡有非常多記憶的片段,零零碎碎的,好像在找尋某個記憶,又好像在瀏覽一部人生電影。
因為我吐的時間距離喝下肚只有不到十分鐘,我甚至覺得藥效根本不夠。
但每當薩滿來到我面前唱歌的時候,他的聲音變成了一股力量呼喚著我,原本已經吐得差不多了,那歌聲又引起更深的嘔吐,幾乎是要從我的身體裡某種東西抽出的強烈力量,我才明白原來在我自認什麼都看不到的一片漆黑中,有非常深層的靈性過程,這些薩滿也非常清楚他們的工作與使命,如何藉著植物的智慧來治癒,用第三隻眼來看世界。從Iquitos搭乘小船到叢林中

在第三個儀式當天,因為成員中一個名叫蘇珊娜的女生在儀式開始前給了我先生一顆礦石,這個舉動勾起我的嫉妒。整場儀式我都無法專心,一心只想著該如何表現我的憤怒與嫉妒,該如何告訴丈夫我的感受,這是第一次我在儀式結束前沒有睡著,反倒直直地坐穩,也不在乎自己該從薩滿與死藤水上得到什麼訊息,只想著等到儀式一結束便立刻走到丈夫的床墊邊,要和他說話。
而這場儀式數小時的過程中,其實發生了很多插曲。
有人在儀式中吼叫、發生肢體衝突、重複點燃打火機等等..使得原本該是相當靜態的死藤水儀式,多了一些不安與緊張,甚至最後五位薩滿和聲一起唱歌,彷彿是建立起安全的屏障,用那股力量來保護和安撫所有參與儀式的人員。

而那個失控的人,正是我的丈夫。
到了隔天,他已經脫離了心智可以控制的範圍。簡單來說,在一般人眼裡就像瘋了一樣,做出一些「異常」的舉動,或者大哭、或者吼叫、或者不斷說話,表面看來就是接近精神異常的狀態。於是該機構的工作人員及醫生必須24小時陪同他,並且將他與整個團體隔離,也包括我。
被迫與丈夫分開的那種難過及擔心掩沒了我,即使到了他的小屋外等候,我卻無法見他更不能與他說話。雖然負責的醫生譚雅告訴我,在她的經驗裡『沒有人回不來的』,然而眼前的情況,完全超出我的極限,只任憑恐懼和焦慮不斷不斷地擴大,因此食不下嚥,斷食了兩天。

這兩天裡,機構的工作人員幫助我做心理輔導。在看不到丈夫的狀況下,也不斷地向我更新他的狀況,包括他們安排將丈夫送至城裡的醫院,接受藥物治療。
幫助我心靈輔導的史考特,帶領我走進自己的心,我找到那個不接受自我、不懂得自愛、充滿自卑與挫折的我以及一道道傷痕。光是要說出『我值得被愛』這樣的一句話,耗盡了許多淚水,要堅強地面對傷痛和黑影層層之下的自己,告訴自己那些批評與責備來自於無法接受和不自愛的我。
而這段心靈療程更延伸到當晚的第四個儀式,也是我覺得最『有感』的一次。
當天晚上,我仍舊跳過了儀式前的瑜珈練習,只靜靜地躺在我的墊子上,然後不斷地哭泣(現在想起來,也可以說是排出(purge)的過程),這次我只要求喝半杯的死藤水,喝下之後史考特走過來給我一個擁抱,「Have a beautiful ceremony!」死藤水下肚後,順著喉嚨可以感覺到濃稠的液體慢慢地在我的器官內流動,那種熱熱黏黏的感覺,一直到達胃部,奇妙的是我這次完全不想吐。但整個儀式我都無法起身,只能躺著然後開始覺得身體麻痺與無法動彈,就像靈魂被抽走一樣。 打開眼睛看不到任何幻覺,但是覺得自己好像浮在空中,我感覺到非常寒冷,蜷曲著身體一邊哭,完全失去意識。
薩滿來到我前方時,我還是沒有辦法起身坐直,只是躺著一直哭,感覺到身體已經僵硬,無法動彈;接著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人在抽打身體一樣的痛,從腳到身體,那個疼痛從外在的身體延伸到心裡,我不斷地蠕動身體,越哭越大聲。 接著是父親小時候打我的畫面,不斷地在眼前播放著⋯我一邊哭一邊想著我有多愛他、多想念他,越想著他的臉與他曾說過的話,我便哭得更用力。
雖然他以體罰教育我,給我身體上的疼痛,但我還是愛他,我的父親。 因為我始終知道他已經盡力給了我最好的。 一直到倒數第二個薩滿唱完icaros*註3,我感覺到我需要去廁所,而身體竟然異常地虛弱,好像大病初癒的人,想要站起來或者走一步都覺得用盡全力。 還好有人幫忙,但我已經沒力氣到需要兩個人來攙扶我到廁所,連脫褲子都有點困難。 我坐在廁所一邊拉一邊吐,還一邊流眼淚,那種痛苦與解脫非常難形容。 同樣靠著兩個人攙扶我回到自己的軟墊上,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榨乾一樣,躺下後便靜靜地睡著了。
隔天一樣六點天亮後醒來,看著外面的天空,想起昨晚的儀式,心情卻十分平靜。
經歷過前一夜哭到睡著且失去行為能力的虛脫感,著實地逼迫我面對自己的影子,面對那個我不接受的自己,發現那些我曾經加諸在身邊的人的傷痛,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反應。
第五個儀式那天,因為兩天未進食的關係,喝下死藤水後我只沉沉的睡著,好像她告訴我『妳該休息了』。我在叢林裡的小木屋

起床後的隔日,四月十日,我的三十歲生日。而當天對我來說卻不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早上用完早餐,他們告訴我今天將送丈夫到城裡的醫院,接受藥物治療。
已經兩天沒有見到他,我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如何,我只能默默的在心裡祈禱他沒事,他會恢復正常,但是到了他們說必須送他去醫院的這一刻,我知道他並沒有變得比較穩定。
我經過淋浴間,看到遠處兩名工作人員試著要帶他去沖澡。他與我的距離大約三至五公尺,我站在角落遠遠看著他,雙手合十,希望能夠傳遞我的感受與愛給他。
他看到我之後,大聲地叫著我的名字,並且喊著『I need you!』我看到他的眼神,便知道他並沒有『回來』,而我不該出現。下一秒鐘在他身邊的護士奔向我,把我帶離他的視線範圍。
那位護士叫做金。她告訴我他們今天要帶先生去醫院,請我打包一些乾淨的衣物放在木屋裡,他們可能要待上一兩天。我走進那個曾經是我的小木屋,裡頭已經不再是乾淨整齊,散亂的衣物、雜物、滿地的衛生紙,桌上還有累積好幾餐的空盤與杯子,大概能想像只有幾坪大的小木屋這幾天相當不安寧。
我放了幾件乾淨的T恤、褲子和貼身衣物以及盥洗用品到背包後,依依不捨地離開。
接著到了團體分享的時間。
我毫無心思聽其他人分享他們昨晚的儀式,只是盯著外頭,因為我知道丈夫及工作人員隨時會經過,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能夠看到他的身影。看著丈夫被抬上擔架走出叢林的那一刻,心裡難過得如同撕裂般。卻又不斷地告訴自己,他會平安的回來、他會沒事的。
這時候,剛好輪到那個英國女生蘇珊娜分享,她一開口就淚流滿面地說,很擔心我丈夫、希望他沒事、希望他能夠早點回復。此時的我,看著丈夫被帶走加上她的眼淚,我的情緒已經無法控制,滿滿的委屈與心痛都轉化為憤怒,我發著抖看著她的眼睛,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她:『因為妳的那顆石頭,我得看著我丈夫被抬出去,妳憑什麼哭?妳憑什麼擔心他?』我將所有的憤怒與不安往她推去,怪罪於那顆礦石,用最嚴厲的字眼攻擊她。
她起先是驚訝,轉變為無奈一邊哭著解釋,接著就跑出去了。
這一整天我就像是在雲霄飛車一樣,情緒相當動盪。除了心痛丈夫不在身邊,也開始自責自己不明智的情緒反應,我回到丈夫的小木屋,一邊整理滿地的凌亂、一邊想著所有發生的事情,打從心裡覺得真的好累,才不過幾天的時間,卻是度日如年。
下午,我同樣略過了中餐,認真地將地板上的沙子掃乾淨,把丈夫的衣物都洗了一遍,拿到曬衣區掛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整理小木屋及清洗衣物,讓我感到相當愉悅、暫時脫離了悲傷。可能是覺得自己能夠為他做些什麼,而不是束手無策地看著他的異狀卻無能為力,同時也更加期待他回來的時候,有乾淨的床鋪及換洗衣物。
叢林裡的心靈醫院

這天晚上是沒有儀式的。傍晚的時候,史考特來到小木屋陪我,他沒有指責我,也沒有提起任何關於我對蘇珊娜的反應,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地板上,抽著Mapacho*註4聽我說話。很神奇的是,他總是能夠引導我往光明的一面,但是不帶任何批評,只是聽我說、從中帶領我走入自己的內心進而讓我自己去發現那塊需要被療癒的傷口。和史考特說話,我可以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愛包圍著,那種愛是不帶任何浪漫的,對我來說是所謂無私的大愛。
到了晚上,一整天未進食的我終於走到餐廳。
其實我的心裡是很害怕的,畢竟在大家面前失態,我不斷覺得會被其他人看不起我的情緒化甚至覺得會被指責,然而在我走進餐廳的那一刻,馬上就有同伴邀請我一起坐,關心我的情況,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可以如此被接納、被愛。長久以來一直活在他人的眼光裡,害怕自己的言行被四周所排擠、貼標籤、批判,即使沒有人真的說出口,心中也會有各種聲音質疑自己。
然而這樣的溫暖及同情愛包圍著我,在那樣的氛圍中終於讓我卸下對外的防備,打開心接受及愛著在同一個空間的這些人。那一刻,我們就像家人一樣的互相關心及疼愛。他們為我準備了一個由地瓜作成的『叢林蛋糕』(因為仍在死藤水齋戒中,真正的蛋糕是不允許的),每個人到我身邊給我擁抱、鼓勵、祝福,我沒有感動到落淚但是心裡是全然地踏實。
這是一個非常美好且幸福的體驗,用完餐之後,曼蒂牽著我的手和一群人一起走到山林裡看滿片天空的星星。走在雨林裡

隔天總算來到第六個儀式,也表示這個混亂且戲劇化的旅程已經接近尾聲,因為昨天晚上體會到的溫暖軟化了我的心,起床後便告訴黛比我希望可以跟蘇珊娜道歉,希望她可以安排一個時間給我。同樣地一早就收到訊息,他們說丈夫狀況良好,在醫院時能夠正常與醫生對話。我天真以為丈夫今天就會回來,然而到了傍晚才知道,他會在醫院多住一晚。
在儀式開始之前,我坐在床墊上看著天花板,想著這幾天的起起伏伏,加上一直沒有收到和蘇珊娜談話的機會,心頭浮起指責自己的聲音:『妳做了這麼糟糕的事,她不會原諒妳的!』從那份罪惡感開始,我開始自責並回想起過去曾經以言語或行為傷害過身邊的朋友、親人,要正視存在於自己一部分的邪惡且擁抱自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這時候我進入了冥想的狀態,一邊流著眼淚對上天祈禱,默念著『我討厭我的人生,讓我死吧!』眼前是一片漆黑,心很痛。接著我在雙眼緊閉的狀態下體會到了第三眼開啟的美妙,似乎有一道光從天而降,到我眼前。「這就是神吧!」我想。
儀式開始之後,同樣喝下一小杯死藤水後不久便開始嘔吐,我閉上眼睛再度回到那個四度空間裡,深刻感覺到靈魂抽離身體的漂浮感,但這個狀態並沒有持續非常久。
我在儀式結束後醒來,突然非常想要寫字,便摸著黑一步一步地走回我自己的小木屋。叢林的夜晚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有一點可怕但我知道這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回到我的床鋪邊,僅有油燈的微微光線,我閱讀著丈夫所寫下的筆記,試著進入他現在所在的世界、理解他眼前所經歷的,從他的文字中我看到那個真正的他,還有他所背負著的傷痛,當下我和自己做了一個約定,永遠要對他溫柔、絕不傷害身邊的這個男人。薩滿正在講解死藤水(他手上的藤蔓就是死藤水的原料之一)

第七個儀式是此行中最後一個儀式,薩滿會在今晚『縫合』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保護已經打開且淨化的心靈,做好回歸現實的準備。
黛比在一早的團體分享後,安排了她,我,蘇珊娜及史考特一起說說話。因為很害怕不被原諒,一開口我就無法阻止滾滾的淚水,「我知道我不會被原諒,但我還是真心誠意地對於傷害妳這件事道歉」,蘇珊娜看著我便也一起哭了,她給了我一個深深的擁抱,她說其實當天就原諒我了,同時也能夠體會我所處在的煎熬之中,並解釋那顆礦石所代表的意義。我們打開心房說真話,我認識到『原諒自己』的美好,而也因此得到了一個人生的摯友。
和蘇珊娜的談話結束後,黛比告訴我他們今天會把丈夫帶回來參加最後一個儀式。而他的狀態大概是70%回到現實,仍舊有一點精神飄移,但已經算是很穩定的;當然,我可以見他,他也需要我,在參加今晚的儀式結束之後,隔天一大早我們就先離開叢林。這個消息讓我欣喜若狂,恨不得抱著黛比手足舞蹈,幾天來的烏雲籠罩頓時消失。
幾個小時後,我看到譚雅醫生,我激動地抱著她不斷說謝謝,不斷地不斷地......。
走到丈夫的小木屋時,我緊張到差點喘不過氣,有點像是近鄉情卻的感覺。見到他,一切都融化了、都不重要了。他看到我就流下了眼淚,而我遵守著對自己的承諾,不想讓他擔心我,所以我一滴眼淚也沒流,微笑地看著他消瘦的臉頰。
充滿感激地喝下最後一杯死藤水,我終於能夠放心地休息,敞開接受薩滿給我最美好的恩惠。結束了當晚的儀式後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多待了一天,到隔天早上才離開叢林。
由於丈夫的狀況還沒有完全恢復,我們在伊基托斯的飯店裡安頓並且安排其他的班機提早回英國。
一週後,終於平安抵達曼徹斯特,秘魯之行也畫下了句點。搭機離開Iquitos

然而真正的課題卻在離開那片叢林之後 ,回到現實生活裡的各種挑戰。
離開叢林後的一兩週,明顯可以感覺到身體與心靈變得很敏感,就連吃到太刺激的食物都會有點不舒服。而眼前看到的『文明世界』,不管是誇大渲染的廣告或網路資訊,大腦接收的感受都比過去更加強烈。我也慢慢地組織這一切,寫過好幾篇文章,也開始練習冥想。
也在離開叢林後馬上就遇到許多挑戰,例如回到英國後被婆婆當成出氣包。
對我而言,現實中所面對的難題都成為了磨練及學習,而那些周遭的人正像一面鏡子一樣,照出自己的影子及盲點,考驗著我如何去以同理心化解對方的憤怒、以愛安撫自己的情緒。
我也重新瀏覽了許多關於死藤水的資訊及影片,雖然有些人說,死藤水可以治百病、久疾、心靈創傷等等,若是這麼神奇的藥,為什麼在世界各地還是屬於相當神秘的且無法普及化呢?
因為要經歷的過程絕對不是歡愉的。
我一直想到「良藥苦口」這句話。死藤水真的不好喝,也不是喝下去之後馬上就能夠得到治癒,她是非常緩慢地,深入根部治療,這段過程是相當痛苦的,並且在想要得到療癒的同時,是需要代價的。就像是到醫院做手術一樣,伴隨著風險及切開傷口的疼痛。參加死藤水儀式,除了要莫大的勇氣喝下那杯濃稠的藥湯,更要全心地相信她所擁有的力量以及面對各種煎熬,例如嘔吐。她不是神奇藥水,喝下去的瞬間一切都解決,但她有神奇的力量,結合薩滿的知識與叢林的智慧,能夠一步一步縫合靈魂的傷口,進而治癒身體的疾病。
我回到了以前看著過去的我,那個不懂得愛、想要被愛、全身充滿悲傷與痛苦、甚至沒有求生意志的自己,那樣的抑鬱一直伴隨著我多年,就算換了環境、身邊多了陪伴,但是仍舊渴求被接受。追根究底發現其來自於我無法給自己那樣的愛;不知道是從人生的哪個階段開始,我一直向身邊的人追求被愛、認同、害怕被拋棄,但是經過這趟旅程我知道,那份愛一直都存在著,就像在叢林裡遇到的那些人一樣,世界上真的存在著無私純潔的愛。我的心告訴自己想要被愛,而那個對象不是來自任何人,而是我本身。
而這趟療癒的旅程,仍舊持續中。

你相信烏托邦嗎?那個人們口中說的充滿愛與關懷、沒有仇恨的理想國度。
如果說烏托邦是真的存在的,對我而言就是在秘魯的亞馬遜雨林裡吧。
註1:啟靈藥(Psychedelics):Psychedelics一詞本來就是 “mind-opening”、”mind-manifesting” 的意思啊!希臘文 “ψυχή (psykhe)” 是「心靈、思維/頭腦、靈魂」的意思,而 “δήλος (delos)” 則是「啟示、呈現、顯露」的意思,Psychedelics一詞最先由精神科醫生Humphrey Osmond向神秘主義文學家Aldous Huxley在信中提出,配合Huxley「知覺之門/眾妙之門」的觀念,把Psychedelics譯作啟靈藥,即「開啟心靈之門」的藥。
請參考:為什麼Psychedelics應叫作啟靈藥而不是迷幻藥?

註2:花水(Florida Water):花水在南美洲是薩滿用來淨化、療癒和儀式獻祭與豐盛的用品。在死藤水儀式中,薩滿會將力量透過噴灑花水灌注到個體。

註3:icaros:克丘語。在死藤水儀式中薩滿會吟唱icaros來傳遞神靈及植物的療癒力量。
請參考:https://youtu.be/f2c33TSNY5w (https://l.facebook.com/l.php?u=https%3A%2F%2Fyoutu.be%2Ff2c33TSNY5w&h=ATOQ-qS0m2pRGMhqT5z-f9Ntm610NsXtwtBXp5Q6iz_u23LzPw6sJ8zy2KkTWkFFyW6fjgObWQ64kTWWk0eU49ajI1_6U3oPalxqd9DRBQkTev-fzFCRZi_3qcv-QHhjv9JSoU-ug-M)

註4:Mapacho:南美洲的傳統菸草,和死藤水有相輔相成的功效。中文也被稱為黃花菸草,尼古丁含量為一般香菸的26倍。在 ˙死藤水儀式裡,薩滿會一邊抽Mapacho,一邊進行療癒。先生與我現在已經回復正常生活,繼續著我們的旅行

《補充》
因為有些人問到,所以我先生到底是什麼狀況?
他本人是覺得,那段過程是他必經的。先生是個有在靈修的人,每天都會冥想,也很熱衷於閱讀靈修相關的書等等,這趟旅程對他來說是要破除自己內心的障礙與心魔,而這是非常不簡單的。因為每個人都有恐懼去面對那一塊,而他選擇走進去。
而該機構的醫生及專業人士是說,這是一段自我探索的過程。像我先生的這種案例,大約一年會遇到一次,通常是體質較敏感的人。
對我來說,我只有很感謝去的地方是個負責任的機構。
如果同樣的狀況發生在其他機構或是私人薩滿,狀況可能完全不同,最糟的情況也可能是回不來或是喪命。所以我真的希望告訴有興趣的人,慎選你要去的地方。因為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身體及心靈會產生什麼樣的反應。
能夠有一趟這樣的心靈之旅當然是有幫助的,但是身邊的人是不是能扶持著你走過這段也是很重要的!

****關於我****
我生活在旅行之中,過著沒有鬧鐘的日子。2017年開始帶著家當從日本流浪到歐洲,旅行方式很隨性,沒有計劃也沒有目的地,不是背包客窮遊也沒有奢華享受;不追求必去景點也不在乎米其林餐廳。旅行中偶爾畫畫偶爾寫字,多數時間都在放空與冥想。
我們沒有家,背著行李旅行的原因只有一個—為了療癒自己。
:)閱讀更多我的旅行紀事:說教旅誌 (https://www.facebook.com/travelwithbelovedpeople/)
後悔過去不如奮鬥將來
都說背包旅行多多少少帶有一點冒險的成分
但像這篇的樓主夫妻這樣玩命的
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人在異鄉
光是生個小病、受個小傷
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
玩迷幻藥簡直就是...

p.s. 迷幻藥就迷幻藥...還啟靈藥
雖說這是言論自由...但還是覺得很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