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彈性】印度火車遊記4:寫在最後,那些虛度的時光裡

寥寥清歡
好慵懶的伸展Pose,黃金戒指我注目很久 ◎短程附餐列車Ajmer shtbdi (12015) New Delhi→Jaipur

存在主義 或 神經病

剛到印度時,一上火車便會拿出旅遊書,熱切地翻著下一個目的地的資料,擬好住宿及交通對策,後來漸漸不那麼好學了,鄉愿地抱持計畫無用論的迷信,左蹉跎右蹉跎地在車上瞎混:想像十多小時後火車『終於』到站的光景─一個嶄新的城市、特殊的美食,旅館有乾淨廁所與熱水,不斷催眠自己先苦後樂的道理是值得相信的。過夜火車也正適合揮霍無賴的本性,可以自得其樂地關注一些無意義的小事,連續而瑣碎地虛度時間,等到感覺床單與屁股緊密相連得快要成為第二層皮膚之時,也差不多是該到站了……。

過夜火車旅行的趣味與無趣,皆由移動的過程而來。約束的場所裡,人們寒暄但往往互不留下姓名,窗外掠過的新風景,快速到無法用鏡頭好好捕捉,時間沉甸得難以消化,像是旅遊日程表上的一欄空白,它占據了幾乎一天的時間,卻無法填上具體的名目;即使是對漫長的等待甘之如飴的人,一再重複的夜車旅行也將輕易地牽引出大量內心獨白與喃喃,讓你越來越接近存在主義的真締,或開始懷疑自己有那麼一點神經病……。

這些小事虛度時間

識人

基於安全考量與好奇心,不免花上好幾個小時觀察同車廂乘客的面貌及舉止,推測他們的職業與旅行目的,尤其是獨自搭車時,會特別注意同車廂的乘客組合:三代同堂的一家親組合除了噪音擾人,基本上可以直接判定為無害,其次為夫妻+小孩的組合,他們通常會很熱情地邀請你吃吃喝喝,比手畫腳也能順利溝通;也遇過獨自搭車到遠地讀書的女大學生,她們幹練聰明,且不吝於照顧別人,讓人有惺惺相惜的溫暖感受;而面對單身男子或單身男子乘以二的組合,理所當然要以最高戒心謹慎防備,我習慣緊盯著對方,以及他從包包裡拿出來的每樣東西〈即使只是牙刷跟毛巾〉。

一次一個中年男子著便服上車,後有一著陸軍軍裝的小兵幫忙提著行李,就定位安頓好後,小兵隆重地立正站好,向男子舉手敬禮後才離去,當下我開心地想這下妥當了,這該不會是傳說中最驃悍的印度陸軍軍官吧,以其一人擋十人的能耐駐守臥舖下層整夜不正剛好〈大喜〉,就因這樣簡單的推理,那晚特別安心好睡,一早起來,只見軍官已著裝整齊,坐在下舖擦著他的白球鞋,眼神幽幽。

掌握有限的線索,然後進行依據相當薄弱的推理,即使不甚聰敏如我,只要運用一點想像力,以及簡潔的偵察動作,火車識人術並不難;當然如果有看過即刻救援1跟2,更能得識人與自救之精髓。
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什麼都不想或什麼都想過一遍 ◎列車Dli Jsm Express(14659 ) Delhi→Jaisalmer

不熱鬧的心情 看熱鬧的風景

倚著窗戶往外呆看,沿途觀察家屋及農舍的變化,想看清楚那些不上學的小孩們在地上撿著什麼當寶;留意風景,幾乎無法把這幾天的餐盤與窗外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連連看;而每看到有獨者在荒涼僻靜的大地上蹣跚前行時,腦海就會自動編排各種悲傷的假設......。

停靠某站時,注目著那些奔跑下車買點心的印度人,一邊擔心著他們在月台上逗留太久,同時為可以親睹追火車的盛況感到興奮。一次靠站,A真的拿了錢包就直奔下車,茶攤剛好萬頭鑽動,眼看火車就要啟動離站,他才急急忙忙端著兩杯燙得可以的茶上來,我問他萬一沒趕上怎麼辦,他指了指窗外一台頂上還載人的巴士,傻笑著說 Take the bus!
寧願奔往停靠的月台買零嘴,印度人不太吃車內販售的便當〈惡評如潮〉,但我是真的餓了
剛爬上床舖,正佈置著我的半日小雅房,遠遠聽到賣茶的小販正往這移動,趕快拿出錢包
◎日間的長途列車Neelachal Exp (12876) Delhi→Varanasi

過渡願望與犧牲

戴上耳機,把手機裡的歌PALY下去,印度的長途火車上,每首熟悉的歌在耳機裡都像第一次聽到,歌曲輕易地回歸於歌者的詮釋,而非聽者的遭遇或借鏡,周杰倫唱歌不差,在這樣的旅程中我恍然大悟。

漫長的旅程中,人們上下車來去熙攘,地景在窗外定速轉換著,下舖在打呼遠端有小孩哭,種種情境組合起來,歌裡的愛恨合理地被抽乾,你會覺得愛不到不用去死,真要恨的想想微不足道,在這麼遙遠的地方躺在臥舖上聽歌,腳邊是舊舊臭臭的毛毯,虛無得像是自己正從地球上消失……。

王爾德說,人生的痛苦來自於得不到想要的,以及得到以後,對我而言長途火車正像是無有之間的空白,它不使你去想眼前的困境,也不去憧憬未來,不僅是過渡地點的載具,它也過渡了願望與犧牲,想想台北租的小套房裡留下了哪些東西,從那裡帶出了大約百分之一的行李正在枕下,而其餘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東西此刻待在黑暗中,暫時不被需要。

稍晚,仔仔細細地舖好要睡的床,白床單必須繃緊塞入床角,薄被緊緊從腳跟蓋到下巴,列車行進的韻律是絕佳的搖籃,伴隨著車上細碎的說話聲與鼾聲,很快地睡著,然後可能隨時被吵醒。
◎夜間的長途列車Jsm Dli Express (14660) Jaisalmer→Delhi
像CSI裡屍體的躺法。就寢時背包置於腳尾是錯誤示範,多次火車旅行反而讓人對安全守則掉以輕心

移動的自由與自縛

每度過一個這樣長的夜晚,隔早醒來,便會以為自己參與了整個車廂人事物的前世今生,有自己的床,還有一車熟悉臉孔的旅伴,不過隨即你會發現自己跳過了許多細節,昨晚吵吵鬧鬧遲遲不睡的家族,怎麼老的小的通通消失?隔壁那個長得像哈利波特的背包客在哪下車了?為什麼我床下的拖鞋只剩一隻?

然後我們需要一杯熱騰騰的茶來開啟新的一天,喚回人人皆獨者的身分自覺,把睡皺的床單拿來當餐墊,買些甜鹹餅乾配著吃,慢慢調適心情。不久之後就要到站下車了,在荒涼僻靜的大地上蹣跚前行的瀟灑與悲傷,自由與自縛,不正是我們追求的嗎?

這是最充實的虛度,抵達目的地之前,每一刻都過得像是『終於』。
18個小時後,抵達Jaisalmer,以「真是夠了」的心情留影
印度很大,在膽量隨年級增長消失前,盡量慢慢收集車站與回憶〈為了在Cleartrip上快速訂到車票,已練成熟記各車站縮寫的雕蟲小技〉

同場加映,長途火車旅行快問快答---------------------

問:生性害羞怎麼跟車上的印度人相處?

答:帶張印度小地圖,要對方指指他從哪來?也指指你從哪來
如果是不識字的老人家,那就傻笑或拿出零食吧〈具脆、鹹、辣、甜口味尤佳〉

問:印度火車不報站名,怎麼知道到站了?
答:出門在外無法隨時上網用app查詢,因此如果你生性謹慎,可在Cleartrip該班次資訊 上先印出路線圖,如下圖→按Route & Schedule,把途中停留時間較長的大站Mark起來,數一下「目的地」與最近的「大站」相差幾站,然後在停靠大站後默默倒數。

如果你生性不羈,那就大聲地向印度人問問吧,找到跟你同一站下車的印度人那就太幸運啦!當然找到跟你同一站「下錯」的印度人也不是不可能。〈我跟茶曾經盲從地在阿格拉隨人跳車下錯站,不羈有時候是要付出代價的......〉

問:車上一定要帶的東西有哪些?

答:
1.足夠的零錢:12-18小時的火車至少約需3杯熱茶 45rs,3-4包洋芋片或巧克力 100rs,礦泉水一大罐 15rs,月台熱食2次約80rs

2.夾腳拖〈去廁所用〉:一上車就「唰」一聲把裝夾腳拖的塑膠袋甩開,將夾腳拖帥氣抖落地上來穿,印度人也會用「你內行」的眼光看你

3.如車票在台灣已預先訂好,可影本兩份,一份放隨身小包一份放大包包備份。外國人被驗票時,學印度人秀手機裡的pdf車票大多會遭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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