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的微笑——PoonHill+ABC线路徒步记

成全比深愛更需要勇氣
凌晨0点30分,我回到了已在北京停放了16天之久的汽车旁。
  开车的感觉都有些陌生了,另外,我也不适应北京宽阔的街道,不适应凌晨畅通无阻的交通,甚至不适应我汽车内宽大的空间。
  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那么不“尼泊尔”。

  回到家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存储卡中的照片倒进电脑,就像旅途中我和同伴讨论过的那样——现金可以丢,相机可以丢,连护照都可以丢,唯有这张存储卡,是当时我们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我只在做一件事:整理此行的照片。

  我在中关村攒的破电脑系统时间总是乱跳,从没准过,但这两天,它居然不偏不倚就指向了尼泊尔时间。
  于是我仍停留在尼泊尔时间,听着CD-ROM中播放的尼泊尔民谣,眼中满是尼泊尔的照片。
  我假装自己还在尼泊尔,在加德满都的某家客栈里。
  一天一夜之中,入口的只有速冻水饺和开水。
  然后我终于病倒了,咳嗽,喉咙剧痛。

  每一次的长途旅行之后,必会大病一场,这仿佛已经成了我的惯例。
  这场病,仿佛是从旅途回到现实世界的一扇必经之门,门后关闭的,是那些曾经自由的、五彩斑斓以及轻飘飘的日子。
守一座城等一個人
七、舒适的麻木

记得初到博卡拉的那天傍晚,我们用餐的那个花园餐厅中竟然在播放着我钟爱的Pink Floyd的专辑《迷墙》(The Wall),这可真是少见的佐餐音乐。
那张专辑中极为著名的一首歌,叫做“舒适的麻木”(Comfortably Numb),描绘的是吸了大麻或海洛因之后的感觉。
我本次尼泊尔之行的一个心愿就是体验一次大麻的感觉,本打算等徒步结束去加都的街头买一点便宜货,没想到这个心愿却在徒步第二天的傍晚就实现了。

看过了Poon Hill完美的日落,我们的心情都非常好。
Alex向我们说起了他在尼泊尔购买大麻的经历。
一天他在博卡拉附近的田园中闲逛时,有个家伙走过来凑近了低声问:要大麻吗?
那可是一大包啊,Alex本等待对方开价2000Rs什么的,没想到人家一张口就是500Rs,最后还价到300Rs成交。
那种未经加工的大麻甚至在尼泊尔路边都能随手采到。
然后Alex邀请我晚上和他分享这些廉价的大麻。

用过晚餐,我和Alex一起来到他的房间,看他小心翼翼的从一个纸包里倒出一些植物的枝叶。
那些大麻叶确实是还未干透,仍然透出些本来的绿色,Alex熟练的把所有叶子撕成细小的碎片,把其中的掺杂的大麻种子挑出去,再掺入烟丝,最后用烟纸卷起来。
Alex用来衬烟丝的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我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那上面记载了一些他认为旅途中常用对话的尼泊尔语译文,左边是英文,右边对照着他用英文拼出的尼泊尔语发音。我只看了前四行,就乐喷了:
1、Hello ——Namaste
2、You are beautiful ——*******
3、I love you ——*******
4、No money for sex ——********
……

点燃后的大麻香气四溢,那种香味我觉得有些类似于花椒叶。
我深深的吸入每一口烟,直到七八分钟以后,我已不敢再吸,因为已经有一阵细细的麻木感觉从我的指尖开始向全身扩散,并且我的头脑也开始迟钝,我已经几乎听不懂Alex的英语了。
那种感觉有点像醉酒,但却没有醉酒引起的胃疼、恶心等不良反应,很舒服。
有那么一秒钟,一阵更为强大的麻木感觉直接袭击了我的大脑,非常奇怪的反应,以至于我都不敢再待下去,而是匆忙告辞回到餐厅去烤火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的情绪出奇的好,我甚至无法抑止那挂在自己嘴边的微笑。
同伴问我任何问题,我的答复都会慢半拍,脑子里想啊想啊才能找到对答的话,而且我还总是会笑着回答,好像是对自己的迟钝反应饶有兴趣。

【异国十日谈之四:我】

“你的心里住着一个小男孩,你需要别人的照顾。”
这评论真的是一语中的,我虽不愿承认,却更是无法回避。
我对待生活的态度是如此的不成熟,甚至不负责任,我心里都清楚,但由别人告诉我这样一句话,还是让我感到惶惑不安。
淺笑梨渦
899679

八、我的膝盖,你一定要挺过去

Poon Hill上的日出时分,雪山周边没有一丝云彩。
因为没有了云,那没有了任何遮掩的雪山反而缺了韵味,日出的风景显得干巴巴的。
太阳直射在道拉吉里群峰上,仍是金光四射着,但我们却已经有些后悔来看Poon Hill的日出了。
因为今天前往Tadapani的路程还是不短的,而这样的风景站在客栈的平台上其实就可以看到了,真不值得为此浪费体力。

爬Poon Hill的过程中,我在差100米左右路程就将到达顶端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疼袭来,以至于我不得不蓦的坐到了地上,一把扯掉了束缚我额头的头灯和帽子,缓了两三分钟才重新站了起来。
——高反来了。
我一向对自己适应高海拔的能力颇有信心,没想到在这区区3200米海拔的Poon Hill上竟然出现了高反。
一定是连日的徒步折腾的,我们都已是强弩之末。

Poon Hill的下坡路比较陡,又有一半的路途上覆盖了积雪和冰,我们并未携带冰爪上山,所以下山时走得非常痛苦,部分路段我干脆直接滑下去算了。
下了Poon Hill,我就开始感觉到我的右膝不行了,它又在隐隐作痛。
我靠,这才徒步第三天,还没到真正走大段下降的时候,你TMD可要给我挺住啊。
这是我的徒步,要由我而不是由我的膝盖来决定成败。
离开Ghorepani后不久,我们上升到了一个相当开阔的垭口。
这里一样可以看到从道拉吉里到鱼尾峰的群山,只是鱼尾峰仅露出个山尖。
我正心旷神怡的拍摄着180度的大全景,山下却传来一阵大声的嬉笑喧嚣,一群花花绿绿的冲锋衣向我们靠近了。
“麻雀团”到了。
在Ghorepani我已经格外注意避免和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没想到在这垭口上还是躲不开他们。
我除了脚下踩着积雪前进的声音外,什么都不想听到,于是我对阿牛说:“我们加快速度吧,我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太吵了”。
逃离“麻雀团”的想法大概给了我动力,此后的一段路我走得相当轻松。
这一天的路程以下降为主,难度在于路上几乎全线结冰了。我们有了冰爪的帮助,与其他徒步者相比那是必须要用“如履平地”来形容的。
一支由韩国的姑娘小伙组成的队伍一直在我们身后相随,他们互相搀扶着前进,还是少不了摔跤,此后我们还会反复遇到这支队伍,直到离开加都的前一天,我们居然在超市仍会偶遇。
我们还遇到了一个有着甜甜笑容的单身行走的日本女孩,坐在路边用中文向我们说:加油。
走出了这条阴郁的峡谷,结冰的路段消失了。我们沿溪水前行,钻过那些由高大的杜鹃树组成的原始森林,再有一个大上坡就将到达Tadapani。
我的右膝盖感觉空空的,象被人剜去了,明天那些反复上升下降的路线我将如何完成?

将要到达Tadapani时,我见到挪威小伙向我们的反方向走来,并且跑步前进。
难道他徒步不过瘾,还要玩跑山?
我忙问怎么回事,他说有一名游客大概是骨折了,他要去找电话和大夫。
挪威小伙的印度女朋友在照顾着伤者,那是个高大的欧洲女人,受伤的腿已经用树枝做了简单的固定。
我们到达客栈后不久,受伤的女人也被人搀扶着到了客栈,我问了一下她是否需要药物,她说不必了,因为她已经在游客中找到一位医生在照顾她了,并且明天一早就会有直升机来接她回博卡拉救治。

晚餐时分,我们在餐厅见到了熟悉的Alex和一位42岁的美国老哥。
美国老哥是给电影做音效的,他谈起自己的工作来充满热情,口中模拟着各种声音激动的向我们解释着录制电影音效的各种流程,还说自己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得到奥斯卡奖。
我羡慕他,男人能有一份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是最幸福的事。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九、上上下下

清晨的安纳普尔纳南峰又是另一种形态了,此时的我们对于拍摄日照金山已经不那么上心了,我只草草按了两次快门了事。
互道早安之后,Alex问我是否注意到昨天有个单身的日本姑娘?我说知道啊,路上打过招呼,但她好像不是住我们的这间客栈。
原来Alex昨晚特意去找人家喝酒,看那女孩喝的半醉,觉得有戏,就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她。
Alex在自己的房间等到半夜,也没盼到日本女孩,终于按捺不住,跑到那边去敲门,一个个的敲过去,终于找到了日本女孩的房间。
不过那日本女孩始终就是不肯开门,还高喊“Nobody Inside”,可能是真喝多了。
看来Alex又错失了一次良机。

离开Tadapani半小时左右,我们的头顶上响起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是来接那骨折的欧洲女人的。
尼泊尔政府对待游客的安全绝对是认真负责的,他们为徒步者的安全和便利创造了各种条件,但所有这些条件所起的作用都只是从旁协助,而不是代替“徒步”本身。
反观中国,有多少自然风光被政府以开发的名义彻底毁了?
张家界有上山用的电梯是吧?
稻城还整出高山缆车来了?
中国人在这些歪门邪道方面的创造性和想象力还真是惊人。

我想起阿牛昨晚说脚踝有点疼,想从我的包里翻出云南白药给他喷点,一翻包才发现,我把所有的药品都丢在Tadapani了。
这几天我可是每天都给自己的膝盖喷一遍云南白药气雾剂,就算没太大实际作用那也是我的精神支柱。
咬牙想了半天,结论是我怎么也不会为了这些药品再走回Tadapani去,放弃算了。

Tadapani之后的路,就将脱离小环线转向ABC方向了,从此刻开始,徒步者明显减少了,选择走ABC的毕竟还是少数,尤其令我高兴的是,我们和“麻雀团”肯定是不会再见面了。

走出一段茂密的丛林,我们来到了一片洒满阳光的大草坪上,脚下深深的河谷和天上清清楚楚的鱼尾峰让我们在此逗留了好久,我们的徒步开始渐入佳境了。
Alex也在这里,当时这活宝正在试图从一条小狗的嘴里夺回他的手套。
阿牛在催促我们前进了,因为今天将会是我们最为艰苦的一天。
从Tadapani到Sinuwa的路线大约是这样的:先下降800米左右到达海拔1850m的第一条河谷,再上升300米来到海拔2170m的Chomrong,随即再次下降300米到达第二条河谷,最后再上升近500米的高度到达这一天的终点,海拔2350m的Sinuwa。
我说着都累。
这就是上上下下的一天,对膝盖和体能都是极大的考验。
我的旅行计划上写着这一天的徒步时间应该是7小时,我们实际走了8个小时。

Chomrong前后的一段路程风景绝佳,我认为是这里是除Poon Hill和ABC之外全程中最好的观景点。
鱼尾峰遥遥在望,高大的雪山与附近的田园风光那么和谐的交融在一起,那些村庄,那些油菜花——Chomrong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然而从Chomrong开始下降的每一步都让我绝望,因为这些下降统统都会化作上升,并且立即兑现。
更何况对于我来说,下降比上升更为痛苦。
我走下坡路的姿势有些类似于残疾人,先要用双杖找好支点,撑住全身的体重,脚再轻轻的点下去,这个姿势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下坡路对膝盖的冲击。

攀登Sinuwa的过程是如此漫长,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村庄时我们以为到了,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道这是“下Sinuwa”。
神马?原来还有个“上Sinuwa”在等着我们?

拖着已经不属于我的双腿走进客栈时,我们实在都累坏了。
Alex已经先于我们到达,正在凝视着对面峭壁上的愁云惨雾装深沉。
鱼尾峰一点踪迹也看不见,我按摩着自己的膝盖,点了壶奶茶,让身体逐渐找回温暖的感觉。
褲襠裡有條龍
十、魔幻峡谷

Sinuwa的清晨没什么看头,鱼尾峰躲了一半,且阳光从鱼尾峰的侧后方射来,无法构成优美的画面。

我们尚在准备出发,就有两名磨坊的驴友从下Sinuwa赶来并超过了我们,他们是关和三七。
关大侠听说了我的膝伤,拔刀相助,以在广东配置的处方药相赠。
这些药包含了镇痛、消炎和兴奋剂的作用,花花绿绿的一大堆胶囊,被我一口吞了下去。
别说,这药劲还真大,服药后的一小时我都昏昏沉沉的,关让我吃点巧克力顶一下。
一小时后,晕劲过去了,我真的再也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了。

我们要从Sinuwa下降到位于谷底的村庄Bamboo,在Bamboo之后,就再也不会有恼人的下降了,一路痛快淋漓的上升将会把我们直送往ABC。
900031今天的空气非常透彻,在丛林的缝隙中,我总能看到鱼尾峰在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鱼尾峰的顶峰飘起了洁白的云,在阳光的照射下象罩上了一圈光环,显得分外圣洁。
我们脚下趟过每一条溪流,脚步越来越欢快,向着安纳普尔纳南峰和鱼尾峰之间的一条峡谷走去。

路上遇到Alex时,他以勤奋好学的态度向我们请教中文里的Beautiful Girl是不是称作Menu?
我知道他又在充实着自己的泡妞词典了。
我纠正了他的发音,是“Mei—— Nv——”,而不是Menu,并且问他愿不愿意了解中文另一种“美女”的说法?
请记住,中文中另一种口语化的Beautiful Girl的说法是“2B”。
“你可以试一下”我指着来路上一队很像中国人的亚洲队伍说道。
Alex高兴的向他们大叫:“Hey,2B!”
我们已经笑得几乎晕倒在地上了。
午餐之后,天气逐渐转坏,当我们从Bamboo走入峡谷之后,浓云笼罩在两侧峭壁的顶端,顷刻间便聚起了一场大雪,大米般的雪的颗粒从天上兜头降下来,融化在我的掌心。
初入峡谷时,谷中相对还较宽阔,越向前走,越觉得两侧的悬崖直立了起来,步步向我们逼近。那峭壁之上悬挂着数十条瀑布,有的已被冰封,有的依然奔流不息。

漫天的雪雾封锁了全部的阳光,让所有的色彩都转为了黑白二色,这情景让我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魔幻世界。
就像《指环王》中的魔都。
我们的情绪被大雪点燃,我们在雪中奔跑,翻滚,尽情享受着徒步的乐趣。

接近Deurali时,一个日本徒步队伍的队长负重超过了我们,他在冰天雪地里仅穿着短袖T恤,他说自己不能停,停下就很冷。
日本队长很猛,但他的队员们却都很弱小,等了好久才来到客栈。

Deurali的客栈有着我一路上所见的最大的餐厅,当晚日本队、韩国队、五个比利时人、Alex、一对来自浙江的夫妇和我们共聚在那张大餐桌上。

我终于忍不住告诉Alex:
“’2B’ means stupid guy. And, it’s a dirty word in china.”
被我骗了一路的Alex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么说对一个美女称呼2B一点也不酷”。
随即又抬起头来,对正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浙江大姐微笑着说道“Hi, 2B”。
浙江大姐柳眉倒竖,一脚踢在Alex的小腿上。
窗外雪已停了,有隐约的霞光正刺破厚厚的云层洒在西南的天空上。
有好戏了,这魔幻的峡谷看来还要再给我们些惊喜。
我迅速回房间拿好脚架和相机,再冲着餐厅里所有烤火的人叫了一声:“你们不去看看吗?”,就冲向了客栈门前的那处平台。
这平台位置极好,我可以一眼把这条东北-西南走向的魔幻峡谷看个清清楚楚。
北方的天空在某个瞬间竟然令人难以置信的晴了,峡谷的尽头展露出一座高大的雪山,那是我们明天要经过的MBC的所在地。

而峡谷的西南方向,云层的缺口越来越大,在残阳的照射之下,云霞正在快速的翻滚变换,红得宛如炉中燃烧的炭火。
Alex突然对我说:“你的朋友怎么了?他怎么跑到那去了?”。
抬头看时,我的同伴已经爬上了西侧高高的雪坡,在上面连滚带爬的奔跑着。
他一定是见到了什么奇观,才会如此激动。
几分钟后,他从雪坡上冲下来,给我看他拍到的鱼尾峰日照金山的照片。
原来只要肯向坡上走上几步,便可以清晰的看到Fish Tail的尖锐角峰,那角峰被阳光染红,耸立在在黑白色调的峡谷之上,分外醒目。

激动了这一把,我们多少都感觉到有些头疼了。
这里的海拔已是3231m,高反又来了。
次日,我们即将抵达这次徒步的最终目标——Annapurna Base Camp。
四千米以上,将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
那一夜是如此的漫长和寒冷,我为了即将到来的ABC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傾一世等一人
900038

十一、安纳普尔纳:寂静之声

在上午灿烂的阳光下,峡谷的风景壮丽依旧,我们步步走近海拔四千米的高度。
我果然还是更容易适应高海拔,虽然还是隐隐的有些头痛,但丝毫不影响我的行进速度。
我的同伴却有了明显的高原反应,只是一寸一寸的挪动着脚步。
900040
MBC是走出谷口后的第一个,也是今日途中唯一的一个设有客栈的休息点,这里现已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了,客栈房檐上挂着一排长长的冰锥,在夺目的阳光下晶莹剔透着。
所谓MBC,即Machhapuchre Base Camp,是鱼尾峰的登山大本营。
虽然这里的名字叫做鱼尾峰登山大本营,也确实就坐落在鱼尾峰的脚下,但鱼尾峰却是一座处女峰,从未有人成功登顶过。
阿牛说因为鱼尾峰是一座圣峰,尼泊尔政府明文禁止攀登。
MBC海拔3700米,距离鱼尾峰顶还有3000多米的距离,而从这个角度向上望,这3000多米的高度会让常年颈椎劳损的我看得脖子酸痛。
这一路全是峭壁,很难找到适合的攀登路线。
尤其最后的1000米高度,那已经是近乎90度的垂直角度,或许只有甘冒风险在悬崖上打着岩钉露营,才能登顶成功。

从MBC开始,徒步路线向西拐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实的雪中。
被踩出一道雪槽的路上还算好走,但若不慎一脚踏在浮雪上,至少会陷进半条腿去。

天空蓝的发紫,阳光在白茫茫平整如砥的雪原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即使透过墨镜,依然让我觉得炫目。
我一步步的向着安纳普尔纳南峰的脚下前进着,每一步都分外踏实。这四天以来,我们已经从这座山的南侧绕到了北侧,真正进入了雪山的怀抱中。
我的前后路线上,远远的都有徒步者在执着的走着,有的向ABC走去,有的从ABC撤回,从我的角度看上去,他们都只是雪地里一个个小小的黑点,甚至看不出移动的迹象。
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如果我停下脚步,这便成为了一个完全静止的世界,风也息了,云也停了,雪吸收了所有的声响,我所能听到的,只有寂静。

我看到了那块刻着“ABC, one hour”的大石头,从那时起,每一步的前进,右侧的山峦都为我闪现出安纳普尔纳主峰的一小部分。
安纳普尔纳,海拔8091米的世界第十高峰,那是我们此行要看的最后一座雪峰。
(安纳普尔纳峰的一部分,在长焦镜头下,那些悬崖上的冰雪象玉雕一般的美丽)
(我们的前进方向,安纳普尔纳南峰)

ABC就坐落在南峰的脚下,海拔4130米,从这里,向北可以近距离的看到安纳普尔纳主峰那由风与冰雕刻成的大面积崖壁和脚下宽阔的冰川,向东回望,可以看到鱼尾峰的又一副面容,那也是鱼尾峰最为威严的面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360度雪山环绕的ABC,安纳普尔纳峰登山大本营。
到达ABC时,我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倒是异常的平静。
是否ABC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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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葬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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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该感谢昨天的大雪吧,这又是好运的一天,接近傍晚时,原本遮蔽了鱼尾峰的云层逐渐散去,夕阳挥洒在鱼尾峰那利剑一般的角峰上,又是一次日落时分的盛大色彩秀。
ABC之旅其实并不是以安纳普尔纳峰为核心的徒步,依我看,这就是一趟环鱼尾峰1/3圈的小转山,只有这座奇迹般的山峰,永远以绚丽多姿的身影吸引着我们的脚步。

Alex一见到我就兴奋的说:“我在雪地里写了一个大大的’2B’,你看见了吗?”
我说你一定写成了“RB”,写错了吧?
晚餐后我和浙江大姐一起教Alex玩“斗地主”。
其实和Alex这样的新手打牌没什么意思,但教他规则的过程却其乐无穷。
我每每提醒一些被他忘记的规则时,他都会无辜的大喊:“You didn’t tell me that. You Chinese cheater!”。我和浙江大姐用中文交谈时,他又怀疑我们在背着他互通信息。

事实上,Alex又在打浙江大姐的主意了,他可能总觉得浙江大姐昨天踢他的一脚必是别有深意。
他还向我们补充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位500年前中的中国诗人的诗句:‘厌烦一个人,正是爱上他的前奏’?”。
我们面面相觑——这TM哪门子诗人啊?明朝有这号人物?
我提醒他人家可是有丈夫的,Alex说问题就在这,她用英语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她有“男朋友”,而不是“丈夫”,这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了什么呢……
好吧,你赢了,去作你的白日梦吧。
我可真的要去睡觉了。

这一夜,我睡得既温暖,又安然。
900050
七分醉意三分醒
写的太好了,照片很专业!
有一种背包就走的冲动!!!
執子辶掱
写的太好了,照片很专业!
有一种背包就走的冲动!!!

感谢您的鼓励和赞赏。
來一斤小鮮肉
十二、神迹

从ABC,一口气下降1800m,然后再上升200m,这样的行程简直就是我的地狱了。
我最恨下降,何况这么猛的下降。
这比来ABC路上最虐的一天还要虐。
两个最虐的日子,我们都是落脚在Sinuwa。
900424
ABC的朝阳照在安纳普尔纳主峰的时候,我竟然还在睡觉,真是该死,我错过了最初的那一抹明艳的金色。
不过与Poon Hill 的情况相同的是,这里的日出远不如日落精彩。
比利时人都聚集在ABC附近的一座小丘上,我们也过去凑热闹。站在这里,脚下的冰川一览无遗。
900425
从ABC返回的路程中,我对每一名向ABC前进的徒步者说出Namaste的时候,有一种依依惜别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只是返程而已,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恐怕不会再有激动人心的风景了。
我们计划在Himalaya用午餐,可直到接近下午两点方才赶到,饿死我了。

从这里,我们最终告别了这条充满奇迹的峡谷,进入到Bamboo的竹林世界。

经过了7个多小时的下降,到了自Bamboo重拾上升之路时,我已精疲力竭,同伴却更是远远的被我抛在身后。
唯一牵引我前进的,是能够在Sinuwa看到鱼尾峰落日的那一点点希望。
我嘱咐背夫在休息点等待我的同伴,自己匆匆的走上了攀登Sinuwa的路。
然而天空中浓云密布,什么都看不到。
膝盖又开始疼了。

天色渐暗,我孤独的前行,没有风景的陪伴,什么都没有。
我走的绝望,却不曾停留,只是催动麻木的双腿一阶一阶的迈动。

徒步行将结束了,所有精彩都已在身后;
ABC又如何,不过尔尔;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行走吗?
我多么希望毛毛、阿多此刻牵着我的手,一起漫步在这静谧的山中;
太难了,我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吗?
我为什么要来徒步?这有什么意义?
……
我头脑中只是胡思乱想,随着脚下台阶的逐级上升,我的情绪却在步步下降。

就在那时,天空中似乎有一片金色的光芒掠过我的眼角。
我转过身去,愕然看到——在茫茫云雾之中,只有鱼尾峰的顶峰——恰恰只有那顶峰,冲开了迷雾,悬于天上,除此之外,辽阔的天空中别无他物。
那顶峰被夕阳映着,象一弯庞大的、金色的月亮。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与金色的月亮对视着。
我是为你而来,才虔诚的走上了这条漫长的路。
你呢?你拨开云雾是为了我吗?
你可曾注意过我?
你可曾怜悯过我?
你这算是给我的赏赐还是在捉弄我?
那一刻,不明所以的,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大约有那么三分钟吧,鱼尾峰终又消失了。
接下来的路程中,那金色的月亮始终在我心头徘徊,挥之不去。
我真不明白那神迹一般出现的顶峰有何魔力,又于我有何意义,为什么会重重的击中了我的心。
我再不觉得疲劳,眼中只有脚下与我匆匆告别的落叶,心里空空如也。
不远处,已可看见Sinuwa的点点灯火了。

【异国十日谈之六:相聚又分离】

在旅行中结识的人,也终归会在旅行中分开。
旅行从开始的那一天就在走向结束。
人与人之间的相聚也如是。
但无论如何,我更喜欢拍摄关于相聚的照片,而绝不拍摄分离。
給糖就不鬧
十三、那些欢笑

早餐时,我把客栈的音箱连接到我的MP3上。
伴着许巍的歌声,我们吃着热气腾腾的煮土豆,这样的早晨真是完美极了。
这些天来,阿牛时常称呼我为“麦拉”,我想这不是要把我“卖了”就是在叫我“My Love”。——两种解释我都接受不了。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麦拉”是什么意思。
他说,那是尼泊尔语中的“兄弟”。
900856
由于昨天的急行军赶出了不少路程,今天登Chomrong的过程变得格外休闲,我们以散步般的速度在山间徜徉着。(编竹筐者)

一家小店门口,几个小伙子正在摆弄一架尼泊尔风琴,这种风琴我在尼泊尔曾多次见过,演奏时需要一手弹键盘,一手拉风箱,我也试着弹了一首《奇异恩典》,由于双手的配合很不熟练,断断续续的不成篇章。900854
Chomrong上美景依旧,我们登上Excellent View客栈的大平台时,Alex正在这里和一个刚搭上的美女聊着天。那美女走在山上却身着一袭长裙,束着头巾,带着鼻环,一派颓废而时尚的波西米亚风格,实在是徒步客中的异类。
一个高声唱着尼泊尔民歌的男子从Chomrong健步如飞的奔跑下山,引得我们也以歌声相和,从我们身边经过时,他大笑着自称是一名本土的艺术家。
下午,我们到达了Jhinu,海拔也降低到了1500m以下,这里的空气温润潮湿,小院里鲜花盛开,在高海拔地区连续徒步几日之后,这个美丽的小院简直就是天堂了。
从Jhinu出发,步行20分钟左右可以到达一处露天温泉。
温泉只有一个水池,池边不远便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若是天气好,躺在这温泉里便可望得到雪山。
来泡温泉的都是徒步者,谁也没有准备泳衣泳裤,所以十几位各国男女均只穿着内裤内衣什么的泡在水中。
Alex大声招呼着让我们快快脱光,他又是比我们先到了一步,他说他已经在这里泡了两个小时,浙江那对夫妇也在这里。
温泉水并不很热,所以我们可以长时间躺在水中,泡了一会,只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温暖中缓缓的张开。
一个法国女人从温泉水里出来,勇敢的冲向那条冰冷的河流,所有人都从温泉中站起来围观与喝彩。
在她之后,我的同伴也冲进了河里,还试图在激流中游泳。
随后,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逐一尝试突破自己——那雪山的融水可真冷啊。
欢笑声此起彼伏,像是一个盛大的Party。

Alex即使已浑身赤裸,仍有本事变得出大麻,那支点燃的大麻在人群中传递着,连浙江大姐也尝试着吸了一口。
温泉的空气中满是大麻的香气。
滔滔河水带着它令人迷醉的固定旋律,也载着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欢笑,沿着峡谷奔流而下,与雪山背道而驰。
返回客栈还要爬半个小时的坡,此刻大麻的劲又上来了,我仿佛已经游离在自己的身体之外,在爬坡的过程中浑然感觉不到自己的体重。

这一天的晚餐,我们点了鸡肉和米酒,纪念着这次徒步的圆满结束。
晚餐后的Alex严肃而认真的面对着笔记本整理着照片,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次日我们都将重返人间,分道扬镳。
当尼泊尔的旅途结束之后,我在北京收到了Alex发来的邮件,他已经在新德里继续他新的冒险了,并且找到了比在尼泊尔时更便宜和更猛的迷幻药。
从Jhinu开始的最后一天徒步行程乏善可陈,有一半时间都是在一条越野公路上行走。
当我们时隔9天再次回到我们徒步的起点Nayapul时,鱼尾峰在我们的身后如幻影一般隐约浮现,为我们送行。

【异国十日谈之七:请珍惜】

在我们讨论雪山的精彩时,其实我的重点不在于我所提到的在格聂、在贡嘎、在梅里、在南迦巴瓦的那些精彩的际遇,甚至不在于雪山本身。
我想说的是,身在其中,你或许觉得平凡,但当旅程结束,所有的美丽都会被放大了数倍而存在于我们的回忆中。
未曾失去,我们不会懂得珍惜。
就像眼前这平凡的、光秃秃的安纳普尔纳南峰,没有俊俏的顶峰,没有金色的夕阳,但在我与之惜别的这最后一次回望中,也变得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