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的微笑——PoonHill+ABC线路徒步记

成全比深愛更需要勇氣
凌晨0点30分,我回到了已在北京停放了16天之久的汽车旁。
  开车的感觉都有些陌生了,另外,我也不适应北京宽阔的街道,不适应凌晨畅通无阻的交通,甚至不适应我汽车内宽大的空间。
  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那么不“尼泊尔”。

  回到家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存储卡中的照片倒进电脑,就像旅途中我和同伴讨论过的那样——现金可以丢,相机可以丢,连护照都可以丢,唯有这张存储卡,是当时我们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我只在做一件事:整理此行的照片。

  我在中关村攒的破电脑系统时间总是乱跳,从没准过,但这两天,它居然不偏不倚就指向了尼泊尔时间。
  于是我仍停留在尼泊尔时间,听着CD-ROM中播放的尼泊尔民谣,眼中满是尼泊尔的照片。
  我假装自己还在尼泊尔,在加德满都的某家客栈里。
  一天一夜之中,入口的只有速冻水饺和开水。
  然后我终于病倒了,咳嗽,喉咙剧痛。

  每一次的长途旅行之后,必会大病一场,这仿佛已经成了我的惯例。
  这场病,仿佛是从旅途回到现实世界的一扇必经之门,门后关闭的,是那些曾经自由的、五彩斑斓以及轻飘飘的日子。
來一斤小鮮肉
一、我的梦想国度

  我曾经多次策划过以尼泊尔为目的地的旅行,旅行计划都已经做了好几版,从最初的向往到本次成行,竟然经过了不下五年的时光。
  五年里,尼泊尔在我所向往的世界各国中,俨然成了梦想指数最高的国度。
  这个国家的海拔高度从80米陡升到8848米,你可以认为这整个国家都建在一个巨大的峭壁上。
  这个国家有世界上14座8000米级山峰中的8座。
  这个国家的古老寺庙多如繁星,印度教诸神的传说流传在市井之间。

  其实仅“徒步天堂”、“喜马拉雅”这两个名号就已足够吸引我了。然而,我的体能却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周末的短途爬山活动中已经倍感吃力,而日常繁琐的工作和宝贝闺女的降临仿佛也让我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远。
  岁月不饶人,伤病不饶人——所以说有些梦想若在还能被称为是梦想的时候不付诸实施,或许这辈子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无论是身体或伤病使然,还是由于那些梦想逐渐在时光的洪流中褪色成笑谈,自己都不愿去碰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遗憾。

  2012年春节,我终于决定出发,先走安纳普尔纳大本营(ABC)路线,与珠峰南麓的EBC环线相比,这是难度相对较低,且用时也能与我的假期相符的一条线路。
  为了这次的旅程,我做了两方面的准备,一是抽空在周末走了一趟长城徒步,算是个小小的热身;二是用两天的时间一口气读完了登山者Jon Krakauer所著《走进空气稀薄地带》(Into Thin Air),作为精神上的热身。
  《走进空气稀薄地带》中让我最有感触的情节是其中一个登山者在距登顶珠峰仅有几十分钟路程的地方停止,并放弃了登顶的计划,若非如此,他或许也会成为那著名的山难中的又一名遇难者。在那一时刻,选择放弃远比选择登顶更为艰难,也更需要勇气。
  我若懂得放弃,就不会在八年前那次冒失的单人探路灵山南坡路线的行动中损伤了膝盖,事实上膝盖的伤势成了这么多年来我在户外活动中的最大隐患。
桃花釀成酒

二、你好,加德满都

国航的飞机临近喜马拉雅山时,所有的乘客都警惕的望着窗外,纷纷猜测着那一座雪山是真正的第三女神。
航线由北向南穿过珠峰一带的群山与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之间的相对低洼地带,然后便转向西,与喜马拉雅平行飞行,仿佛是一场专门向喜马拉雅致敬的巡礼。
在那蓝天映衬下的数不尽的耀眼群峰中,有那么几座是对我来说耳熟能详、却只初次见面的山峰,包括马卡鲁、洛子、珠穆朗玛和卓奥友。
珠穆朗玛南坡积雪不多,但那傲然挺立在群山之上的标准金字塔形顶峰还是能让人一眼便能认出,洛子峰几乎与珠峰重叠在一起,珠峰东侧的马卡鲁也极为清晰,只有西侧的卓奥友峰隐藏在一片厚厚的云层之中。
这每一个名字都是一段伟大的传奇。
航班仿佛炫耀般的让机翼在群峰顶端掠过,倾斜的舷窗中出现了加德满都那不计其数的不规则的低矮房屋。
(青藏高原腹地)
(从左至右依次为珠峰、洛子峰、马卡鲁峰,三座8000米级的伟大传奇)
匿名情書
填过入境表格,出了机场,我们便被淹没在加德满都纷乱复杂的世界中了。
各种交通工具从四面八方向我们乘坐的狭小出租车冲来,大街上尘土飞扬,嘈杂喧闹,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各色店铺在车窗外一闪而过。
我们的出租车司机在见缝插针般的应付着复杂的路况的同时,还能巧舌如簧的向我们推销他所建议的旅馆和旅游中介公司。
当听说我们已经预定了“凤凰”Hotel的时候,他说我们看起来象Big Man,不应该住在那种地方。
我的同伴,也是我的同窗好友——他或许看起来象Big Man,但我绝不是,我喜欢加都的乱七八糟,喜欢加都的喧嚣,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热烈而欢乐的气氛,让我心满意足。我也一向喜欢混在最廉价的客栈里,“凤凰”对于我都算是比较豪华了。

“凤凰”的老板娘是四川人,酒店中的服务员全都懂得中文。初到加都时,我尚不习惯用英语交流,而在“凤凰”能听到家乡话还是比较亲切的。
另外,这里有你能在加都找到的最合算的人民币汇率。
更何况,今天是除夕之夜,在凤凰,多少还能找到一些家的感觉。

  根据凤凰前台姑娘的指引,我们经过两次左转,在一棵当街伫立的古树指引之下顺利的找到了加都的杜巴广场(Durbar Square)。
  杜巴广场,即皇家广场,曾经是加德满都城邦国的王宫所在地。
  这相对平坦的加德满都谷地,历来就是古尼泊尔各方势力争夺之要害,谷地中曾有三个独立的城邦国,分别是加德满都、帕坦和巴克塔普尔,这三个国家都在城邦中建立了各自的杜巴广场,并在相互的竞争中建起了林林总总的印度教寺庙,供奉着印度教的各路神灵。加德满都谷地中最具艺术天分的能工巧匠——纽瓦丽族人用精制的木雕装点着这些寺庙的门窗,创造了数不胜数的建筑杰作。
  由于印度教在加德满都谷地的长盛不衰,所有这些建筑基本未受人为的破坏,反而是受到了世世代代的修缮与保护,唯有在1934年的大地震中,不少古代建筑受到了损坏,但多数重要的建筑物又得以修复,这才造就了今天我们走入杜巴广场时所见到的那种豁然开朗的神奇世界。

我们直接从市井街头进入了广场,其间并无任何过渡性的建筑物,以至于我们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置身于数十座至少存在了400年之久的古建筑之间。
广场上最为显著的建筑是这座三重屋顶的湿婆神庙Maju Deval,全加都的人仿佛都喜欢坐在庙前那些高大的、赭红色的台阶上晒太阳,游客也情愿混在其中,或懒散的躺着、坐着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或象我们一样用长焦镜头捕捉着当时对我们来说还很新鲜的本地居民的形象。
898053
女漢子也有顆玻璃心
在这座寺庙的屋檐上,每一根檐柱都雕有性爱场面,类似的情况在尼泊尔的各大印度教寺庙中司空见惯,看起来性文化本身就是印度教的一部分。
湿婆大神的这座寺庙旁边,是一座印度式的白色石塔,这是湿婆大神的配偶女神Kam Dav神庙。杜巴广场的北侧,是一座与整个广场的氛围极不相称的白色欧式古典建筑,而在广场的另一个角落,坐落着著名的巴德满都库玛丽女神宫。
所谓库玛丽(Kumari)女神,即活女神,是杜加女神(湿婆大神的配偶女神的一个常见形象)在人间的化身。所有的库玛丽女神均是从纽瓦丽金银匠种姓中经过层层选拔而选出的年幼女童,活女神一经确定,将举家搬迁到这库玛丽女神宫,直至十三四岁的初潮来临时,活女神才会重新成为凡人,这时也就到了选拔新一届活女神的时间。这一习俗听上去酷似活佛转世。我们没有时间等待库玛丽女神每天在窗边向人群致意的时刻,只是匆匆浏览了女神院落中那些极为精细复杂的木雕。898154
(王宫外嬉戏的孩子)(王宫的窗也是覆满了极尽繁琐的木雕)
檸檬不該羡慕西瓜的甜
沿皇宫南墙与一大片向游客兜售工艺品的集市之间的甬道向东,我们来到了另一个广场,围绕着17世纪尼泊尔著名君主普拉达普∙马拉国王石柱的周围,是另外一群更为密集的庙宇。而此刻比庙宇更加吸引我们注意的,是围拢在附近的众多军警和人群。
我们猜想大概是因有人被捕而正在进行什么抗议活动吧,军警客气的示意我们游客可以通行,此时便有一辆警车呼啸而至,瞬间惊起了附近寺庙上栖息的千百只鸽子。
黑巴伊拉布神像以及围观的人群。
所谓巴伊拉布(Bhairab),是湿婆最为凶恶的化身,湿婆作为印度教中地位最为崇高的大神,同时也是毁灭之神,这倒是非常符合当前我们看到的这个形象。在这巨大的雕像中,巴伊拉布有六条手臂,头戴骷髅冠冕,脚踏僵尸,据说任何人若是在这黑色巴伊拉布神像前当场说谎,便会死于非命。
899045
我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几位苦行僧的身影,事实上我正等着他们的出现。我知道为苦行僧拍照是要施舍一些小费的,但苦行僧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简直已经成了尼泊尔的象征,所以我主动过去搭话。
苦行僧的英语不是太好,当我询问:“How much for one picture?”的时候他竟然答复说“As you wish”。实际上他的意思是说我付了钱可以随便拍多少张,我还以为是可以随意给钱。最终我才知道给钱的环节是不能太随意的,基本上就是100RS一位的标准了。

由于今天是除夕,另外我们也还要准备次日的博卡拉远征,我们并没有在加都的杜巴广场逛到太晚,早早的回到凤凰,却发现凤凰的餐厅已经聚满了中国人,有点除夕的气氛了。
老板娘今天特别请客,水果和糖果管够,我们和另外几个中国人拼了一桌好菜,再要上几瓶啤酒,这就是我第一顿异国他乡的年夜饭了。

【异国十日谈之一:酒醉除夕夜】

酒喝到一定程度,我们已经不再理会加都那贵的令人咋舌的啤酒价格,一瓶一瓶的Turbog来者不拒。
我只记得那天我们都说了好多话,可具体内容差不多都忘光了。
我们都被除夕夜热烈的气氛感染,实在喝的太多了。
后来,我们忽然被一阵呐喊声打断——“十、九、八、七……”
哦,原来已到了新年倒数的时候。
电视里的春晚又在堆砌浓妆艳抹的欢乐气氛了。
此时此刻,我知道我的父母,毛毛和女儿阿多,仍在北京的家中守岁。
此时此刻,北京的爆竹与焰火的声音已在逐渐的沸腾。
此时此刻,我在加都,当地时间才TMD仅仅21点45分。

“……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我们随身边的陌生人一起大声喊着。
后来,我还记得,我们两人中的一个,在房间门外,在客栈的回廊慢慢伏下身去,痛哭失声。
我甚至于都忘记了是谁在哭泣!
再后来,便是大年初一清晨,酒醒时分的头疼欲裂。
南影傾寒
三、犹如天庭

初到博卡拉时,这号称东方小瑞士的城市并未展现给我们靓丽的一面。
空气中始终有浓重的雾霾,连雪山的影子都见不到。
在办理徒步许可的ACAP Office,两个尼泊尔大妈跟着我们学习中文,用蹩脚的发音读出我们的名字,一个漂亮的办公室女孩在旁边偷笑。
谈笑间办好了所有的进山手续,却没想到一场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关于背夫的谈判正在客栈等着我们。
我知道客栈老板虽然不是职业的徒步中介,但也是会从背夫的工资中抽取佣金的,却没想到他会坚持要我们先付全部的工资。
这……符合当地的商业规则?
反正这绝对不符合我们心目中的商业规则。
经过艰苦的谈判,最终谈成了在九天的徒步过程中,先付五天的钱,后面四天每日一付。

凌晨5点,我们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客栈门房,按约定应该有车送我们先上Sarangkot看雪山日出的。
Kot在尼泊尔语中指要塞,Sarangkot是博卡拉北部的一个醒目的高地要塞,既是全城观赏雪山最好的地点,也是滑翔伞等户外飞行项目的始发地。
登上Sarangkot的道路无比繁忙,我们几乎是排着队走上了山顶。
途中伴着浓重的晨雾,我几乎以为这个早晨肯定是白忙了一场,然而乍一登上高处,只见北方那一系列高大俊俏的雪山仿佛是悬浮于天际的神的宫殿,正静静的在浓雾之上等着我们。
那一场海市蜃楼,那一场浮世梦幻。

正中肃立的是英姿挺拔的鱼尾峰,鱼尾峰南侧的这一面悬崖绝壁呈现出完美的锋利锐角,直插向天空,那顶峰与我们脚下的城市可是有着6000米的高差啊,我们便处在这巨大高差中的某个渺小的点上,惊叹于眼前这远比想象中更为庞大的场面。
那是我们与鱼尾峰相见的第一面,今后的日子里,我们还将走到它的脚下,从各个角度欣赏这座绝美的山峰。
7点左右的日出时分,安纳普尔纳南峰和鱼尾峰被第一缕阳光依次点亮。
我已有四年多的时间未曾见到雪山了,此刻面前的金色群峰,在我心目中便是至高无上的天庭。
899112
墨染錦年

四、尼泊尔的微笑

日出之后,我们迎着清晨的云海下山,该去开始我们为期9日的Poon Hill 和ABC的徒步了。

回到了交叉路口,我们等待载着背夫的车来与我们会合。
这里正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在家门前踢着毽子,我们反正也是闲着,就和这群孩子玩到了一起。
他们所谓的毽子,其实就是把一大堆橡皮筋拧在一起,质量实在不能和北京人玩的鸡毛皮毽相比,但货真价实的快乐可是不会因此有一分减少。
孩子们看我们的表情多少有些好奇,有两个孩子手里捧着一托盘的提卡,要在我们的额头上抹,我顺从的弯下腰去,一个、两个、三个或更多的孩子在我的额头一点一点的抹上了猩红的提卡,简直拿我当成调色盘了。
孩子们笑得好开心。
这是我们第一次感受到尼泊尔人对待游客的友好和善良,此后我们还会感受很多次。
尤其在徒步期间,当我们与那些居住在山区的尼泊尔人擦肩而过时,无论他们是村妇、孩子还是背夫,总会微笑着道一声Namaste。
所有的游客也都被这样的友好所感染,Namaste成了世界语,是在这条山路上打招呼的唯一词汇。
当我们经过一个徒步团队的时候,便会听到一连串的Namaste从身边飘过。
我们也自然而然的开始对路上的每一个陌生人微笑着念出这个似乎具有魔力的词,它除了代表简单的问候,似乎还暗示着当我们行走在这条艰难漫长的山路上,国籍、种族、阶级的区分都已不再重要,它让我感觉到众生平等的幸福。
未能身临其境的人或许不能体会,那么你可以想象在你所生活的城市,如果有一天早晨醒来,所有“本该”面无表情形色匆匆的陌生路人都开始象老朋友般微笑着互道早安,无一例外,那么这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
也许这世界“本该”就是这样美好,这样简单。

我相信友好源自幸福,善良源自信仰,这两样尼泊尔人都不缺。
我们后来在徒步经过的一个客栈墙壁上学习到,NEPAL等于Never Ending Peace And Love的缩写。
这真是一个极为精彩的解释,也正是这个国家带给我的感受。
怪不得六十年代这里曾经是全世界嬉皮士的老巢,我开始相信那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全世界最为便宜的大麻了。

我询问过一些尼泊尔人对自己的生活和现任政府的看法,他们都由衷的赞赏自己的政府,因为是当前的政府彻底废除了君主制,切断了王室对国家的控制和影响,让国家走向真正的共和。他们都觉得尼泊尔正处在一个公平而自由的新时代的开端。
这样的感觉,中国人也曾经有过,只是曾经。
尼泊尔人或许贫穷,或许也确实是中国人眼中那些“最不发达国家”中的人民,但这不代表尼泊尔人不幸福,不代表他们正等着我们用大把的人民币去拯救。当然,尼泊尔人肯定是需要而且欢迎人民币的,但尼泊尔人不需要那样一类以驾临的姿态前来展现同情心和催生优越感的观光客——可偏偏在我们的国人中,这类的游客还真的不在少数。

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停留,就去学习象当地人一样生活,象当地人一样消费,学习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历史和音乐,去试着融入当地的社会,如果你做到了,当你离开这个国家时,才会获得最大的收获,这是我个人最为推崇的旅行目标。
多数情况下,我们并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那么当我们在路上,真正需要我们做的,或许只是一句Namaste,一个温暖的尼泊尔的微笑就已足够。
沒胸還很凶
五、石阶、马队和背夫

我们的两名背夫分别叫做阿牛(Aniul)和Rupesh。
阿牛算是有些经验的背夫,却也只是个21岁的年轻人,操着一口很难听懂的英语。而Rupesh简直就是个孩子,有着修长的身材和腼腆的笑容,面试时他说自己去过两趟ABC,而阿牛却说Rupesh已经去过六七趟了,两人的说法不统一,那么必然是阿牛在说谎,这让我们对阿牛的印象大打折扣。
(这里是Nayapul,我们徒步的起点。)(Nayapul的一对母女,母亲看到我在拍摄她的孩子,非常高兴。)899198
(尼泊尔多数家庭都不会专门准备浴室,而是在这样随处可见的水池中洗衣、洗头、洗澡。
当然洗澡时是会穿着贴身的衣服的。)

第一天徒步的前半程非常轻松,在Nayapul经过ACAP的检查点后,我们开始沿着一条河水缓慢上升。途中我们遇到的所有徒步者差不多都是中国人,中国的春节假期让这条路线变得异常繁忙。
这是尼泊尔的“中国季”。

途径一所学校时,有两个年轻人在为学校的经费向来往的游客募捐,我们捐了大概一二百Rupees吧。年轻人让我们在一个募捐册子上留下姓名,我想我一个外国人留名有什么用,就婉言谢绝了。他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们抹上提卡吧。
这次的提卡抹得比那些博卡拉的孩子要专业多了,非常帅。
(渔夫在附近河水中正在捕捞。)

中午,我们来到了第一个午餐地,一个洒满阳光的客栈兼餐厅。
ABC路线上所有的Guest House都非常漂亮,有着鲜花覆盖的门廊或庭院,而且也都非常标准化,连菜单都是一摸一样的,都会做相似的饭菜,包括尼餐、西餐和一些简单的中餐。这些Guest House的存在是尼泊尔被称为“徒步天堂”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中国进行高海拔徒步必然要深入无人区,必然要准备大量的物资,这使得每一次高海拔长途徒步都变得困难重重,而在尼泊尔,你甚至可以只带一个小背囊就走上4000米高度并晃上个十来天。
我们在第一天的午餐地点就碰上一位只带个小背囊的。

这是一位来自瑞典的23岁小伙,带着一个染着黄毛、吊儿郎当的向导兼背夫,替他背了一个肯定重不到哪里去的背包。他在点了几个鸡蛋作为午餐之后就开始向我们搭讪。
他的开场白是:“So many Chinese, right?”
小伙叫做Alex,像个话痨般的不停说着,后来我们由于每一天的徒步行程与Alex完全一致,所以几乎每天都会在路上和客栈遇到他,他自然逐渐成为了我们最为熟络的旅伴。Alex也一直象与我们初次见面一样的坚持与各色人等搭讪着,我印象中他绝对没有安静的吃完过一顿饭,生命不息,搭讪不止。
Alex正处在自己周游世界的旅行中,目前他已经完成了在中国和泰国的旅程,还在泰国做英语教师挣了点钱,虽然远不足以支付旅费,多少也可补贴一二。结束了尼泊尔的徒步后,他计划进入印度,然后再去游走欧洲和南美。
Alex的这番自我介绍颇具感染力,这不仅是由于他平均每分钟抛出的一串笑声,而且也源于他谈话的内容,这样自由游走的生活不正是我喜欢的吗。

午餐过后,平坦的缓坡结束了,我们进入了漫长的沿石阶上升的路段。
除了客栈以外,尼泊尔人还在途中为徒步者提供了其他一些便利的条件,比如每走上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出现的休息点,那是一种砌成双层的石台,第一层的高度刚好便于卸下沉重的登山包,有时休息点旁还会有茶棚,所以徒步过程中水肯定是不会缺的。
尼泊尔人还在原始的山路上铺就了数以万计的石头台阶,这在我看来是有点好心办坏事了。那些石阶不仅限定了徒步者每一步的步幅,而且石头的坚硬也使膝盖得不到缓冲的余地,关节之间的反复摩擦对膝盖的损害极大,我在徒步中是宁可走雪地也不愿走台阶。
前往Ulleri的台阶路偏偏陡峭而漫长,总体要上升大约700米的海拔高度。
这第一天的徒步就显得有点崩溃。

没想到背夫Rupesh竟然比我们崩溃的更快。
他逐渐被我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开始我还没有在意,后来阿牛赶上来说Rupesh顶不住了,今天他身体不舒服。
过了很久才见到Rupesh赶来,确实显得极为虚弱。
Rupesh主要是头疼,大概有点感冒,我们给他吃了一片芬必得顶一顶。
阿牛悄悄对我们说:到了今天的终点Ulleri,他可以从村子里再找一个背夫替换Rupesh。

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上还经常会出现交通拥堵,那往往都是由于马队造成的。
有不少马队往返在徒步的线路上,为各个村庄和客栈输送物资,所以在ABC线路上的消费是越高越贵。试图超过长长的马队是不太现实的,所以每逢遇到马队,我们只能跟在屁股后面慢慢走。
我一直在想,这么好的路况,为什么不能以马匹代替背夫呢?我一路上看到很多背夫一人背着2-3个登山包,那重量甚至超过40公斤,就是再坚韧的背夫也被压得气喘吁吁,看得我于心不忍。
我估计这只能是由于利益的趋势,一匹马可能就会抢了几名背夫的生意,所以当地人绝不动用马匹来代替背夫的作用。

下午5点半,我们到达了Ulleri的客栈。由于从Nayapul出发时我仅身着一件半袖纯棉T恤,后来加上抓绒衣后被汗水浸透的T恤冷冰冰的紧贴身体,一到客栈我赶紧换成了一身的速干,再裹上羽绒服,半天才缓过劲来。
Rupesh大约在20分钟后到达,一到客栈就非常有信心的对我说他没事了,并且热情主动的跑前跑后为我们服务,点菜打热水都一手包办了。
看得出他在努力的工作着,生怕被我们解雇。
我有点心软了。

我们借宿的客栈不大,这一天一共大概有三四拨客人。
一个高大健壮的挪威小伙子带着一个印度籍美女安静的坐在炉火旁用着晚餐,低声细语。
另外一个由十几人组成的中国徒步队伍占据了最大的餐桌,所有人都以极高的分贝大声谈笑着,释放着或是炫耀着徒步的辛苦,几乎把屋顶都要掀翻了。
晚餐后的时光应该是安静的,尤其在这样的公共场合。
从这一天的晚餐开始,我们管他们叫做“麻雀团”。

晚上,Rupesh终于说实话了,这实际上是他的第一次ABC之行,此前他从来没有去过ABC,甚至于这都是他第一次做背夫。
原来我们找了个实习生。
为了此行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决定解雇他,听到我们的决定,Rupesh那年轻而俊秀的脸上显然露出了非常难过的表情,我想他的难过不仅是出于钱的问题,而且也是出于自尊心吧。
阿牛这老油条,这时当着Rupesh的面又开始为他说好话了。
我们却一再坚持。
次日一早,我塞给Rupesh半日的工资作为小费,对他说:“你或许会是一个合格的背夫,我们也都对你的服务感到满意,但我实在不能用你或全队的安全来冒险,非常抱歉”。
Rupesh黯然离去了,我竟都忘了为他拍摄一张照片。

新来的背夫就是Ulleri本村的小伙子,叫做比兰(Bilan),他也是第一次去ABC,但体力确实比Rupesh强太多了,多重的登山包都压不住他轻快的脚步。
我们这一次更换背夫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吧。

【异国十日谈之三:女人】

徒步中的每次午餐都有着充裕的时间,所以很多话题也自然会在午餐时间展开。
这一次的话题是:女人最宝贵的特质是什么?
没有争议,我们都提到了同样的两条标准:不物质、不矫情。
不物质使女人能超然的对待金钱,不矫情使女人能超然的对待金钱之外的一切。
然而这两条我们认为宝贵的品质,却未必会使女人幸福——也许越是物质的女人,才越容易获得幸福,因为她们想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暢飲孤獨
899208

六、道拉吉里的烽烟

徒步第二天的日出时分,我们拍摄到了徒步中的第一次日照金山。
其实那只是安娜普尔纳南峰的顶峰的很小一部分,却让我们着实兴奋了一阵。

这一天的徒步安排相对轻松一些了,全天只有不超过5个小时的路程。目标是著名观景点Poon Hill脚下的Ghorepani。
比兰背着我的包,当我需要更换长焦镜头时他总是随叫随到,让我觉得非常满意。

才下午两点多,我们便已经到达了Ghorepani。
由于Poon Hill的存在,这里已经从一个村庄发展为一个镇子,镇上有不少居民和铺户。我们并不急于走上最高的客栈,而是闲坐在一个院子的门口,和当地的居民聊着天,和孩子们一起踢着足球,享受着阳光。
休息半晌,背夫也到了,我们继续走向Ghorepani镇的最高处。
当那条主路来到高点时,我的眼前展现出一排壮观的雪峰,这对于走了几个小时丛林的我来说,口中能说出的只有“哇——”。
旁边一个日本老太太,也在跟着我一起“哇——”,还在激动的向我说着一些完全听不懂的日语。
Ghorepani果然名不虚传。

要知道雪山附近的下午是难得遇到这么好的天气的。
每天太阳会在中午前后将山峰上的雪直接雾化成云,下午的天气往往就是阴云密布,很难看到雪山的踪迹。
我们9天的行程中,日出是天天都有,而夕阳,就只有3天能够看到。
这难得的三天,刚好就包括了Ghorepani和ABC这两处最为重要的观景点。
我们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洗了个热水澡,我们开始攀登Poon Hill了。
一路上,我们再次与Alex同行,还有那个带着印度女朋友的挪威人。
挪威人的体格是运动员级别的,走的极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Alex也不慢,他穿着一身奇怪的装束,T恤外面罩着一件很没有品位的休闲大衣,他说这是地摊上掏来的便宜货。他在脚上的运动鞋外套了一双大袜子用以防滑,手上持着一根竹竿慢悠悠的晃着上山,却总是在我的前面等着我,时不时掏出他的Fuji卡片机拍摄一些全景照片。
我们登Poon Hill用了大约50分钟的时间,然后徒步旅程中的第一幕大戏就在我们的面前上演了。
899211
長得醜照樣傲
Poon Hill是Ghorepani附近的一个相对高点,从山顶向北望,视线再无半点阻隔。

正北方向是以海拔7219m的安纳普尔纳南峰(Annapurna South)为主的一系列雪峰,这个角度的南峰看上去非常壮观。

东面是被遮挡了下半截的鱼尾峰(Machhapuchhre),海拔6997m,从Poon Hill上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出其鱼尾状的分叉。

西面,是著名的世界第七高峰,海拔8172m的道拉吉里(Dhaulagiri),道拉吉里方向有厚厚的云层,却遮不住它高高的顶峰。
夕阳降临,道拉吉里那一侧的云如烽烟般滚滚燃烧起来,幻化出万千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