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丘比丘的記憶

黙唸緈諨
從熱水鎮回到Ollantaytambo的火車回程,在記憶中是那樣的模糊,截然不同於去程。
去程時所有人知道自己終已邁在前往馬丘比丘最後一步,車廂被興奮期待種種情緒填塞至幾近沸騰,有人滔滔不絕的和認識或不認識的鄰座聊天,而嘴巴休息著的人如我,視線永遠注視著窗外或座位上方的玻璃窗,深怕行駛間錯過另一個無緣到訪的印加遺跡或白雪靄靄的山頭掠過。
回程的火車則以強烈對比的靜寂呈現,似是一種被充實後的反芻靜思,也或是沈浸在自己的感動不想說話,更有可能只是大家都被這日遺址內無窮盡的上下攪得筋疲力竭。該意外嗎?火車誤點了幾近一小時才抵達Ollantaytambo,天色已墨黑。沒有預定回庫斯科車輛但這夜必須回到庫斯科的我,或是太疲憊了,竟一絲驚慌也感受不到。下了火車離開月台後,急著離開車站的洶湧人潮,與反向接車的司機們或導遊人群碰撞,奇蹟般的各自運行在某種混亂的軌跡中。對著向我衝撞來的人們問了兩三次哪兒可以找到往庫斯科的廂型小巴,終有人不耐煩的向他身後比指,逆著人流奮力向外泳去,終抓到一個正急切的招攬著回庫斯科生意的小巴司機。

小巴司機帶著我和一位西方白膚女性穿過人潮走向停車處,在這一片戰亂似的混亂中對方試圖維持禮貌的交談:「妳剛從馬丘回來嗎?」
我答是後,她馬上問:「妳有沒有去走印加古道?」
我說沒有欸,印加古道需要太久前預約又很貴還得走四天,妳呢?走了嗎?
「我走完了。」但她的臉上卻尋不著那終得圓夢的興奮痕跡。
我問,覺得如何?
她說:「我覺得以五十八歲的年齡來走,我顯然老得不適合走這一趟。」
哈哈,妳是跟我開玩笑的吧?「至少妳辦到了,妳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啊!」
她疲憊的嘆了口氣:「對啊,至少我辦到了。」
我們終於抵達車子邊,唯二剩下的空位彼此並不相連所以我們停止交談。不然我可能會告訴她我愚蠢到先爬了馬丘比丘山、行走於馬丘諾大的遺址時體力卻所剩無幾的笨故事。對!是什麼蠢人到了世界七大奇蹟巨大的遺址時,會被賣票的說服加購了根本不知道山在哪裡有多高的登山票,在遺址內拍完晨光日出就先去爬山,登著無止境的石階一路往上,問了路人才發現山頂在遺址上垂直距離六百公尺之遙,海拔超過三千。終抵達坐著山頂休息時又想到自己能參觀遺址的時間畢竟有限,只好趕緊下山開始逛遺址,最後在某個時刻發現自己筋疲力盡坐在遺址內、儘管時間仍充足,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向自己承認缺乏逛完所有區域的體力?!
其實還蠻高興我不用拿這個故事安慰她的,雖然得到的位置得很不舒服的跟一對夫婦擠在廂型車尾,在甩動的山路根本不可能真的入睡,但我確實也沒有力氣和心思跟不認識的人用英語閒聊這剛過去的一天。其實沒真的那麼蠢,我也不真那麼後悔爬了馬丘比丘山,特別是想到這輩子可能只來這麼一次的前提下。
爬馬丘比丘山卻真的很累。下山時在石階上遇到氣喘吁吁往上的旅人們,一路被用英語或西語追問還剩多遠,我的答案從再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累加到最後,我跟一個傢伙說「嘿,你才剛開始啊!」(完全的幸災樂禍)
於是,等到回到馬丘園區內,我先挑了一個好眺點,決心休息會並寫張明信片。某種程度也化身為風景的一部份,在這兒書寫中文像是一種街頭表演,某個時候身後圍了一群人用陌生語言交談看我寫明信片,但我只想休息並且完成它所以沒有轉身跟他們互動。中午時脫去登山鞋站在一塊未經雕琢的大石頭上時被安全人員吹哨,後來以經驗實證的結果:是坐在上邊吃東西可以,但站起來就不行。以台灣的話來說,馬丘應屬中海拔(2400米),曬太陽正舒服…才這麼想著的我,續走到中央神殿時,正該細細光明正大偷聽別人的導遊的講解,這雲霧林帶的氣候就以實實在在的雨澆淋我一身。狼狽的跟隨其他旅人擠到了神聖石附近的兩個有頂棚屋,幾乎是整個遺址內唯一有遮蔽的地方,瞬間擠滿了躲雨的遊人。
雨停後繼續在遺址中走著,這碩大一個城邦,這蓋鑿時花費的無數心血人力,如今只剩遺址孤伶伶的繼續聳立山頭眺望,雖有無數世界各處湧來的遊人伴隨著它不寂寞,但龐大的遊憩壓力也對它造成了無法估量的危機。終究累了,找到一級無人的梯田邊巨大石牆,避開羊駝的「排遺」,坐了下來。看著遊人依著各國語言的旅遊手冊在遺址內探索。突然想起行前友人跟我說:如果妳到了馬丘比丘,請一定要找一個寧靜的角落坐下,想像當代的人們就生活穿梭在你身旁這些巨大的遺址內。雖然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何時與他們為何消失,但他們畢竟曾實實在在的在那兒生活過。
於是閉起眼睛,聽著山上風的聲音與遊人的足音,感受到那遠古的人民,孩童嬉鬧著、大人耕種著、祭師祈求著……欸~馬丘比丘,我終來了這樣一回。1965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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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了夏天藍了海
最後一張照片,加上你的敘述,
眼淚竟然在眼眶裡轉動。。。
還是在大庭廣眾的早餐店。。忍著!
謝謝你的分享,內容與照片深深的感動了我。
心葬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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