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教給我的旅行意義:追尋電車男孩的光

超齡兒童

什麼才是旅行的意義呢?從年輕到中年,就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問題。喜愛一個人自助旅行的我,曾經以為自己很懂,有了孩子之後,一切都變不同了,而當有了一個把交通工具當作是全世界的孩子之後,我們才知道我們所看見的世界,還有旅行的意義,實在太渺小了。

從單身的時候,因為寂寞與孤獨,我開始用旅行和攝影在追尋捕捉着那些生命中短暫的光,彷彿透過旅行與攝影,可以將那些身體內的殘缺與蝕洞,一點點地填滿,漸漸地,寂寞與孤獨成了身體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並沒有真正地想過旅行和攝影可以帶給我什麼?也沒有想過可以成為旅行或攝影的專家,只是喜歡享受那種做這件事當下的感受,就持續地一直做下去。有時,看著自己拍的旅行過程的照片,會想著,當我拿起相機拍下了眼前的這一切,對我來說,到底算是什麼呢?旅程結束後,這些照片可以隱含的意義又是什麼?我始終只是拍著風景照,我害怕與人接觸,在我的照片裡,沒有人的風景,也沒有我的存在,從我的照片裡看到我與人的距離總是疏離的。

但是如果沒有拍照,我不會發現這些事情,也學不會一些事情,即使我只拍風景照,我仍覺得是我跨出與世界溝通的一種方式。

日本知名的攝影師佐內在《日本寫真50年》裡提到一段關於攝影的話:

如果我不拍照的話,是不會知道這回事的,我們有空間,有時間,也有自我,卻不曾意識到這些東西的存在,我發現沒有一件事是隱藏祕密,當我踏入那個地帶,漸漸明白有一些閃閃發光的東西就在我的眼前。

我看到這段話,就像在講自己在旅行與攝影時,心中浮現的那些閃閃發光;我也一直以為那些光就是可以啓發自己、看見自我的光,總覺得可以一直這麼追尋下去。

但生命的轉彎和際遇總是超過我們的計畫,把我們拋在腦後,我在旅途中與另一半相遇,走入了另一個人生階段,在兩人世界相處的短暫時光裡,我仍嘗試著用旅行與攝影,捕捉着彼此的光,直到我們的孩子洋洋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開始有了改變。

那個害怕人群、與人始終有著距離感的我,卻因為這個與自己的生命有著獨一無二奇特連接的孩子,而開始將相機畫面轉向了生命的個體,那些光不再只有風景,而有了完整的生命形體出現了。

我開始追尋着他的光,追尋他的眼光;那個我孤獨旅行中曾經捕捉的光,似乎正在慢慢改變着,它與我的孩子之間疊合在一起,成了一座無法言喻的海市蜃樓,我原本以為的世界正在崩解,一個我全然不了解的城市正在建立。

三歲那一年,我不太會說話的孩子,被判斷有語言發展遲緩的問題,同時也有高功能自閉亞斯柏格特質。在他的眼裡,所有的交通工具都無比巨大,他熱愛各種車子,公車、捷運、電車、火車,這些就是他的世界。為了它們,他不會輕易與我們妥協。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旅行總有個目的地,最重要的目標就是抵達那個目的地後才開啟的風景;至於如何抵達或是過程,常常會希望越快越好,不要浪費時間在那上面。

但是因為他的偏執,才一巴掌打醒了我──其實旅行的意義,有時並非我想像中那樣,他可能包裹着更多深層的意涵,只是我從未見過。

由於洋洋對捷運、公車、火車和電車的狂熱與偏執,對他而言,出去玩,最重要的是並不是我們要去哪裡,而是我們要坐什麼樣的交通工具,一上車,那就是他的宇宙和世界。

那些我自以為是銅牆鐵壁的規則還有旅行的意義,全都被這個孩子輕易地打碎,然而我不再逃避,也不再虛張聲勢,慢慢拾起那些碎片,重新拼湊找尋那個我不知道也沒看過的拼圖。

我知道,我的相機從此將一直跟隨這個電車男孩的光了,他將引領着我們前往我們從未打開過的世界,我追著他的背影,一路往電車的方向奔去,那是一部銀河鐵道列車,我不知道我們可通往哪裡?我不知道我們的目的地為何處?但我知道那裡有宇宙最閃亮的一道光。

我為了追尋他而完成了這本<追尋電車男孩的光>,那正是我們追尋着那道光所遺留下來的軌跡,那是屬於我們仨的故事。

到底什麼才是旅行的意義呢?對我們來說並不是目的地,我慢慢學會,只要與所愛相伴,在路上,就是唯一最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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