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印度,追尋我的四十不惑\D14-2.新德里到曼達瓦: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走路太吊會絆腳

第一課:用平常心迎接每一刻[落漆]
我的印度行,始於一間暗黑旅館。

當我們抵達這間名為Star Hotel 的旅店時,已接近印度時間11點半,相當於台灣凌晨1點半。

基於生理時鐘的召喚,加上一整個下午透支腎上腺素連跑三個國際機場進行[密室脫逃];上了包車,面對我們的司機先生Bahgi,彼此基於禮貌也不免要拿出我年久失修的英語對話一番;而新德里的乾熱,夜裡透過燈火仍厚重如毛玻璃的煙塵,甚囂塵上的喇叭聲更是不負盛名一路提醒睜大眼睛卻像在夢遊的我--沒做夢,你就在印度!

然而,我們的睏倦是可想而知的。

這是我來到印度下榻的第一間旅社。最糟卻讓我印象最深刻。印象深刻到讓我可以反覆提起,頻率之高讓我感覺對之後入住的那九間好旅社深感虧欠。
這到底是什麼心態?實在值得探討。
話說車子從高架橋下來後右轉直走,施工的馬路邊,天橋下一整排全是旅社招牌,或亮或暗,就著昏暗的夜色頗有種蕭條斑駁的意味。
有句話說,凡事做最好的準備,最壞的打算。如果倒過來會是怎樣呢?
明亮清爽乾淨,洗澡有熱水--就算到現在,我還是不覺得用這樣的標準來找飯店有什麼過分,不過前提是,寧可自己找,踩到地雷也才怨不得別人。
台語有個詞叫作[落漆],用在[實際模樣不符合期待]的時候。在來到印度之前,我以為自己已經做好隨時準備迎接[落漆]的心理準備,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麼快--當車子一駛進這條馬路,我美好的想像一角,輕輕一震,崩了一小塊。

趁虛而入的眼神

登上略高的階梯,接待人員先帶著行李,讓爸爸和女兒進房安頓。司機陪著我到櫃台登記入住,看來像經理的先生接著跟我說明明天幾點在櫃台報到,會有人帶我們去吃早餐。光搞懂這部分,來來回回反覆確認就不下五六遍。當我終於聽懂時,終於鬆開眉頭拉起法令紋露出笑容。對方說:妳笑起來比較好。
「You are not the first one to say so.」我很想這麼說,但那時腦袋已瀕臨滿載,這個語言程式跑不動。
而在這溝通過程中,讓我強顏歡笑心裡冒汗的,不光是聽不懂又快口音又重的印度腔英語,還有過程中四五位站在經理後側,瞪著幽深的大黑眼默默直視我的年輕人。
照我目測,他們大約17~8歲,但我懷疑在此時此刻他們內心裝的是7~8歲的小男孩。
他們目不轉睛盯著我的臉,如今回想,大約是基於一種對亞洲女性臉孔的強烈好奇,而這份好奇遠遠蓋過他們應該覺察這樣的視線令人感覺冒犯。
而到底是哪裡被冒犯了呢?
老實說,真正令我事後玩味的,其實不是他們的眼神,更多的是他們的眼神投射在我心裡產生的漣漪。
為什麼這篇文章卡那麼久,嘿嘿......好啦,我現在就鼓起勇氣坐到自己的心湖邊,分析分析這些漣漪的成因吧。(我想,這對於即將前往印度的女孩兒們的心理建設,是蠻受用的一篇。)
首先,在臺灣,我從沒有被這樣盯過。會被這樣盯著,對我而言,意味著:妳長得很出色,或者妳令對方著迷到失去禮貌。總之,這種眼神,足以滿足人的虛榮心和自卑感。
再者,為什麼感覺冒犯?
因為伴隨著虛榮心被餵養後,一顆貼著「自我感覺良好」標籤的氣球不斷膨脹,隨之而來的其他繽紛多彩的氣球--諸如:愛情、幸福......等種種遐想--也跟著被一一召喚生成。在此同時,你的理智面響鈴大作--紅色警戒!紅色警戒!--於是乎,臉上強自淡定平靜,暗地裡忙著戳破紅心氣球,掐死亂撞的小鹿群。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看者是否有意,或者他在想什麼,你其實不知道;但當你被盯著看時,妳怎麼解讀那個眼神,反映的才是你真正的內心。
而印度,正如一面鏡子,你想什麼,你就看到什麼。
所以,說穿了,真正冒犯我的,其實不是那幾位輪廓深邃鮮明的印度男子,是我自己--那個被自己嚴嚴實實封印著,卻被那眼神看穿的自己。

加大雙人床=三人房?以及種種想不透
好不容易離開櫃台,故作輕鬆步上二樓。進房後,倒掉十公升的冷汗,我訝異於空間的窄小:除卻正對門的雙人床,僅剩一步寬的ㄇ型通道。再者,說好的三人房呢?下樓去跟櫃台反映,沒想到竟然說:已經是加大的雙人床了。如果還要加床,要1000盧比。

要加床嗎?廢話!不然要我們三個人擠同一張床嗎?

過沒多久,服務生來了。他帶著親切的笑容,抱著白色床罩,拖著一張有明顯汙漬的單人床墊進來。當著我們的面把床鋪好後......床架呢?喔。沒有。就直接放地上。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而我那獅子座女兒和射手座爸爸,則都一臉心滿意足躺倒在床上,一點抱怨都沒有。

浴室有個深褐色的小窗,窗台積了明明可以輕鬆擦掉卻沉積很久的灰塵和汙漬。隔著窗,喇叭聲還是存在感十足地像漫畫字塊一樣砸過來。

浴室裡有一台圓筒電子熱水器--雖然已經很睏了,但還是洗個澡吧--沒想到,竟然......沒......熱......水......(哭哭)

這,就是來到印度的第一晚。

洗完澡,吹乾頭髮,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思緒也跟著吊扇轉啊轉。想不透,我親愛的印度朋友怎會以這樣一間旅館作為Opening?

夜裡,忽濃忽淡的菸味讓我忽睡忽醒。是坐在樓梯的那些個年輕服務生吧。我想。

這間旅館一定是個便宜貨,來印度,總不能一直住高級旅館,也該體驗另一面嘛。這是我聊以告慰自己的說法。近日為了寫遊記,追問Kailash,他才說這間旅館竟一晚要價3200盧比。(是說,你就不能騙騙我嗎?)為什麼選這間?因為它在網站上看起來不錯。好吧。接下來再問就傷感情了,為了維持台印友好關係,而且自己也有過踩到此款地雷的經驗,只好就此打住。

話說從頭。遵照櫃台經理的交代,第二天起床梳洗罷,八點櫃台報到,服務人員帶我們走出旅館,走幾步,進到另一棟暗暗的建築。如果不是有爸爸作伴,我還真不想進去。我們搭乘那種載貨電梯上二樓,來到餐廳。餐廳裡只有一位穿著紗麗的中年婦女。那一餐吃了什麼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第一次在印度吃到的烤餅,又冷又油又厚又硬。若不是新鮮感還在持續發酵,我可是會撐不住的。

九點。約定好出發的時間。當我們退房來到大廳,Bahgi告訴我,Kailash在門口。推開玻璃大門下階梯時,他正在講電話。我心裡有些忐忑。懷疑這八個月憑藉著直覺印象,訊息對話所建立起的信任,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我伸出手想握手,他卻更坦率地給我一個擁抱。

飯店好嗎?睡得好嗎?吃得好嗎?上了車,他問。

很好。我說。不論是基於禮貌或是安全考量(哈哈),這都是必要的謊。

接著,我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住了。

天橋下,一個穿著紗麗的年輕女子靠牆蹲坐著,旁邊有個男人,附近有些被單,炊具;不遠處,一個全身上下灰撲撲,連頭髮都染白的三歲小孩,裸著上身坐在同樣灰撲撲的安全島上玩土。看起來像是一家三口。我默默看著,連指給女兒看都覺得冒犯了,更何況是拍照。

這樣露宿街頭的人,台灣也有,但一整個家庭流落街頭,倒是第一次看到。而這算不算[流落街頭],我也不能確定。唯一能肯定的是,那是超出我生活經驗的另一個世界。在我足夠理解之前,我不能妄下斷論。

我要怎麼付錢?第一晚,我問Bahgi。他說已經付了,還給我幾張鈔票,說是Kailash交代要給我的。
上了車,爸爸提醒我,應該要先把旅費全給Kailash,這樣人家比較好做事。於是我就默默把錢拿給他,他也就默默收下。
此外,我還跟他換了500元美金。(之後我們又在另一個地方兌換,事實證明,跟他換比較划算。嘿嘿。)

我們第二天的目的地是曼達瓦。
車開了一陣子後,就離開柏油路,離開高樓城市,來到四周盡是乾旱農地,黃撲撲寬敞敞直通通沒有紅綠燈沒有交通號誌的石子路上了。Kailash跟我說,他已經三天沒睡了。昨晚才剛忙完他小舅子的迎親活動。沒關係,你累了就睡吧。他嘴上說不用,卻忍不住睡睡醒醒好幾次。

途中,經過熱鬧的市集,爸爸看見水果攤,買了幾顆芒果。一邊吃一邊說,還不錯,不過還是臺灣的好吃。接著,爸爸又看見賣甘蔗汁的攤子。車停好,Kailash問我要不要,一開始我說不要,還壓肚子表示怕腹瀉。他笑一笑走開了。後來爸爸拿著一只小小玻璃杯裝的甘蔗汁來到我面前(就是在快炒店喝米酒那種玻璃杯啦),笑咪咪說還不錯。我喝了一小口,就點了一杯(真容易被說服)。印度的甘蔗汁加了薄荷葉,喝起來很順口。

甘蔗汁小攤正對著圓環,爸爸和Kailash下車買甘蔗汁,我待在車上透過車窗觀察來往的車輛與騎士。
這是一輛迎親的禮車。用玫瑰花和粉紅蕾絲彩帶裝飾。
我眼中的非常,卻是他們的平常。這讓我很難大喇喇地拿起手機猛拍。索性偷偷來,還是被發現了。
說說圓環中矗立的雕像吧。
那是Bikaner(比卡內爾)的建立者----Rao Bika。
他的父親是Jodhpur(久德浦)的開創者----Rao Jodha。
(發現了嗎?這兩個地方都是以它們的建立者命名的。)
而Rao Bika是五個兄弟中排行最大,而且最具冒險性格的。
是什麼促使他離開安逸的皇宮,在荒蕪的坦爾沙漠建立了他的王國?
話說,在一次晚宴上,皇室成員們談論著某一場戰役。Rao Bika在席間的笑聲引起國王不滿。
[既然你這麼行,怎麼不出去開創自己的王國?]國王這麼說。
Rao Bika被國王的話刺激,果真出走,並發誓絕不回來爭奪王位。
在他1488年帶著100匹戰馬和500名士兵出走,直至1504過世,他統治的區域從84座廢棄的村落,拓展到3000座村莊之廣。

我們九點出發,一直到下午三點半才抵達曼達瓦。整整五個半小時。本來不用這麼久,但因為途中我們還陪著Kailash繞回比卡內爾,向他男方的親友致意。那時他們正從一間餐廳裡出來----我猜想是感謝他們幫忙迎親而設的宴席。他沒說,我也沒問。就這麼順其自然隨遇而安了。而途中的休息站不是甘蔗汁,就是喝茶的小攤。熱奶茶,現煮,小玻璃杯裝。很是環保。

印度奶茶,甘蔗汁,芒果汁,這三種飲料,構築了我對印度的美好回憶。重點是,我唯一一次拉肚子,跟這些飲料完全沒關係。

曼達瓦:門裡門外,兩個世界
下午三點半,抵達曼達瓦。這是座以城堡與Haveli建築聞名的百年古城,所以保留了很多小巷,窄小的門面,低矮斑剝的屋舍,還有斑斕滄桑的昔日貴族豪宅。

放好行李,稍作休息(關於入住的旅館,請參看:去印度,追尋我的四十不惑\序幕\3-3那些天,我們的住與行 (http://enjoy1902.pixnet.net/blog/post/151405805)),五點,我們出發逛街去。

----以下進入看圖說故事模式----

這畫面,其實不該這麼安靜的。如果喇叭聲拍得出來,應該是火紅粗體的磚頭字塊,把耳朵砸爆。
所以,每當看著這張照片,都有種耳朵被塞住的錯覺。
車潮與人潮交匯的馬路,無論是坐在車裡的駕駛或走在路上的行人,眼神中與其說是氣定神閒,不如說是
對現實無奈的漠然--隨著時間過去總會過去的。
對人來說,該叭還是要叭,該前進還是得前進;對淡定緩步仿若出塵的白牛而言,你叭你的,我走我的。
這份淡定包藏著的固執,走著走著,彷彿走出了一種寓意,一種態度。
印度人從穿梭在車潮中不為所動的聖牛身上,學到了怎樣的人生哲學?
十分耐人尋味。

來到印度的第二天,讓我很不習慣的是:極少看到女人在路上[拋頭露面]。
這讓我覺得有些氣悶:
為什麼女人不能上街呢?為什麼女人不能工作呢?
所以當安靜無人的巷道裡,迎面來了一位用色鮮麗的婀娜女子,而且又帶著孩子,
我像是看到朋友一樣,親切地邀請她合照。
合照前,她往我額上貼了[繽蒂],我心裡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她會隨身帶著繽蒂?
但還是不減興致。
拍完後,我向她致謝,尷尬的來了:她向我索討拍照費。
多少?一百盧比?在飯店給小費也只要10盧比而已耶......
我看Kailash,他要我只給10盧比,但那位媽媽從胸罩拿出一張100盧比給我看......
這一幕實在讓我覺得難堪。
難堪什麼?嗯......這又有得分析了。
她為什麼不先告訴我,拍照要付錢?但如果先告訴我,我還會想拍嗎?
他為什麼不先提醒我,可能有這種狀況?但如果先提醒我,我會比較坦然嗎?
100盧比,折合台幣不到50元,我為什麼要在意?
我在意的是錢嗎?好像不是。
就當是幫助那位媽媽,不也很好嗎?
喔,所以她帶著兩個孩子,原來是個策略。
想來是沒錯的,是那兩個孩子,壓住了我感覺被騙的不滿。
所以我在意的不是錢?是被騙?
被那位媽媽騙?
她讓我誤以為只是個友善的當地人。
但是友善的當地人那麼多,我為什麼找她合照?
因為她的穿著。啊----原來啊----
我以為我當她是朋友,但其實我只是被她一身的異國風情吸引;
她提醒了我,我的友善,其實只是一種過客的友善。
她滿足了我與異國風情者合照的願望,付點錢,其實不為過。
是我自己沒意識到自己是個觀光客,還奢望別人過多的熱情。
說穿了,是我被自己錯誤的期待騙了。
後來,我給了10盧比,心裡覺得:自己真是個蹩腳的觀光客啊。
離開後,我咀嚼著那讓我感覺莫名苦澀的滋味,尋思著:以後面對這種情境,我要怎麼做才能坦然?
這問題,直到現在我還在找答案。

白色塑膠袋裡裝的是一整盒[Henna],有20條吧。
是女兒的老師託我買的,有機會要讓班上孩子們畫畫看。
一條2盧比,那一盒就只要40盧比。(便宜到讓我瞠目結舌。)

Kailash帶我們參觀一棟昔日君主的Haveli。
(關於Haveli的介紹,可以參考:去印度,追尋我的四十不惑\序幕\3-3那些天,我們的住與行)
進門前,他跟一位看似管理員的老先生交談一會兒,對方側頭點了點。
如果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我真可以細細琢磨這屋裡的每一幅畫,每一個細緻的建築裝飾。
遙想那些畫師與藝匠,出生在一個早早就決定自己一生精力投注所在的久遠年代,
像魚兒理所當然託付給大海,像雲絮自然聚散於風的起止,
為貴族為宗教為民族為傳統貢獻心力,不曾留下姓名。
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而我,出生在一個人文意識抬頭的時代,
一個傳統信念被層層解構的時代,
一個重重限制被突破的年代,
一個單行道拓展成網路的年代,
太多的選擇,太多的可能,太多的妄想,太多的希望.....
人,脫離了大自然,脫離了神靈,脫離了權威,
像孩子脫離了母親而獨立,似乎能與之平起平坐,甚至凌駕其上,
看來是解放了,自由了,
但在短暫的得意過後,卻為何忽覺茫然無依?
而那些你曾視若無睹,而真正偉大的,卻不與你爭辯,
只等你像個自以為是的孩子兀自哭鬧撒野後,
自動重回祂的懷抱。
何時我才會心甘情願地停止追尋,找到我心靈的歸宿?
何時我才能平息內心的妄念,享受平靜的美好?
看著這些百年後恬美依舊的壁畫,
我內心不由得羨慕起,那些安於自己的種姓而無私奉獻的無名畫師啊。
縱使他們不喜歡他們的人生,我還是羨慕的。
他們可以將遺憾歸咎於大環境的限制。
而我,不行。

除了雕梁畫棟,這棟豪宅內其實還藏著悲愴的故事。
且看牆上的紅掌印:
這是貴族婦女殉身自焚前留在自家通道入口的記號。
以前只要是丈夫在戰場上犧牲了(就算是一般的死亡也是),就算打了勝仗,
妻子也必須陪葬,自行投入火坑中活活燒死。
如果戰敗,就更慘烈了。
為了避免敵人攻破城門後強暴侮辱,宮殿裡的女人們會在宮殿裡挖好一個大坑,燃起熊熊烈火,
而在那之前,她們會以最華麗的身姿進行最後的巡禮,
最後,在宮殿的通道上或靠近火坑的牆上,留下自己的紅手印,投入火中結束生命。

這很卡通擬人化的太陽公公,千萬不要因為祂很可愛就輕浮以對--人家其實是太陽神。

看得出這張照片的重點嗎?
是縱橫交錯亂掛一氣的電線?不是。(雖然它們很搶鏡)
是明明很熱但還是堅持穿白色長袖襯衫的一堆印度男人?不是。
是放眼望去,沒一個印度女人入鏡?也不是。
你看見遠處有個亭子,亭子裡有個軍人嗎?
原本我以為那是用來提醒大家遵守交通規則的警察塑像,
結果不是。
他是Subhas Chandra Bose----近代印度的民族英雄。曾參與印度獨立運動,
是自由印度臨時政府的領導人,以及印度國民軍的最高指揮官。

曼達瓦,一個讓我行走其間,內心五味雜陳的城市。
我為了她的haveli而來,驚艷於她歷經滄桑卻未曾褪色的風采。
她該是驕傲的,榮耀的,因為她就是為此而生;但隨著時空變遷,她寂寞地看著不相襯的電線在她周圍拉起,隨地的垃圾紙屑多到彷彿她才是突兀的存在;家庭廢水直接排入的小水溝在街區散發出薰人的氣味,我忐忑地學著當地人假裝這氣味看不到也聞不到,按捺著想加快逃離的腳步,一邊品嘗著甜死人的番紅花冰棒。

女兒比我誠實,直接將她對於髒亂環境的難忍表現出來,才出來沒多久,她就急著想回飯店。我安慰她,我小時候的臺灣也是這樣的(大概是三十年前吧,哈哈):滿地垃圾,尿騷味,水溝味,交通紊亂,機車上載著一家六口,而且戴安全帽才怪......,那是一個在農業經濟轉型到工商業經濟的夾縫中尋求溫飽,無暇他顧,遑論美感或生活品質的年代----一個開發中國家----所以我還蠻能理解的。

夜裡,在舒適乾爽的浴室裡洗完熱水澡,女兒已經睡了。爸爸的單人床,這次有床架----比起第一晚,真是好太多了----他也睡了。我輕手輕腳走出房門,獨自在二樓露臺的漆黑中享受一個人的寧靜。鵝黃的壁燈旁,傍著一隻壁虎----肥大的像蜥蜴。輕柔溫暖的晚風吹來了祭祀的頌歌。等到蚊子來催促我睡覺時,頭髮也已經乾了。

晚安,曼達瓦。

文章出處
http://enjoy1902.pixnet.net/blog/post/167341178
正在載入
絕妙的文筆,吸引我過來,又不小心搶到頭香!
風趣的文字,讓我忍不住,又不小心拜讀了一篇篇的大作!
好樣的,第一次出國,第一次自助,就踏上號稱背包客終極挑戰之一的國度-印度!
雖然有友人相伴,雖然有包車司機,雖然有高級飯店...但再加上一老一小,還是勇氣可嘉...
寥寥清歡
Wow
謝謝您的回饋和鼓勵
還有12天要寫
我會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