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日，跟著運河走過千年滄桑
巴黎左岸的咖啡館
Brugge/Bruges/布魯日，號稱「北方威尼斯」，不只因為在歐洲盛期中世紀它的確是北海第一大商港、與地中海第一大商港威尼斯各據一方分庭抗禮，更因為它是運河結構起來的城市，大致上有兩圈運河，外圈架構起了蛋白外廓、內圈架構起了蛋黃核心，成為一顆「布魯日蛋」Brugse ei。
布魯日的一條條運河們，就叫作 "rei"，複數為 "reien"。因為流經布魯日的那條天然河流原本就叫作 Reie，因此儘管在荷蘭語中「運河」一般來說是用 gracht/grachten 這個字，在布魯日就獨樹一格地稱 rei/reien。Reie，在賽爾特語的原意中，就是「聖水」之意。布魯日，畢竟是個近海的陸上城市，除了大量快速的水路運輸幹道外還會有陸路運輸，因此不會像威尼斯那般運河千絲萬縷，但市中心所有重要的歷史景觀，幾乎全部都可以由布魯日運河網絡 Brugse reien 抵達。
當然，每個來布魯日的遊人幾乎都搭過遊船，我也搭過，總覺得美不勝收的花花世界呼嘯而過，耳裡聽著導覽員不太標準的英語照本宣科，其實根本來不及聽見什麼知識。遊過一圈船，只是張開眼睛窺見了布魯日的精采，但布魯日的運河，還是值得慢慢地用腳走過一圈，見識布魯日的千年滄桑，也見識布魯日喧嘩的與靜謐的多種面貌。
一、布魯日 11-12 世紀，早期低地國，中世紀城市
1. 布魯日最精采的當然是 13-15 世紀中世紀建築，不過早在此前，11-12 世紀的布魯日就以完整的中世紀圍牆城市立足於法蘭德斯伯爵國。當然，這部份的布魯日歷史遺產今日所剩不多，我們還是可以先從城南的運河 Bakkersrei 麵包師運河出發一窺究竟。Bakkersrei，擁有一塊天遼地闊的轉角美景，是我在布魯日我最喜歡的一個清幽天地。
2. 不只是我心目中的清幽天地，11 世紀時的老醫院也看上它如世外桃源般的清幽。布魯日的河濱老醫院Sint-Janshospitaal 聖約翰醫院儘管未必是歐洲第一間醫院，但它見證了早期醫院的肇始，就是給中世紀十字軍與朝聖者旅人打尖修養的旅舍，就以斯時的「醫療騎士團」之聖約翰為名。醫院 hospital，與旅館 hotel 兩個字一直不可分，難怪招待客人也叫做 hospitality。醫療，在中世紀無非就是修養，修養就要在喧囂城市裡找隱密的河流綠地，讓河水的水氣帶走病氣，讓病人在這如桃花源般的地方身心愉悅靜養一番，彷彿這樣病就會好了。三個山牆的老聖約翰醫院，大體就是這樣的地方，而旁邊王字型的大醫院建築，則是 19 世紀醫療技術發達後，重視防塵防菌科學管理的現代醫院。
3. 三個山牆的老聖約翰醫院，今日轉用作Hans Memling Museum 梅姆琳美術館，展出比利時 15 世紀畫家 Hans Memling 的早期低地國繪畫。梅姆琳儘管生於法蘭克福，卻是近悅遠來的文化商貿中心布魯日對他敞開大門、給他市民頭銜、邀請他來帶著布魯日畫家們好好創作，因此，今日把梅姆琳畫作供奉在布魯日是實至名歸！在這聖約翰醫院裡面，最重要的畫作當然是梅姆琳專為本醫院禮拜堂創作的 St. John's Altarpiece 聖約翰祭壇畫。另外，還有許多其他畫家描繪聖約翰醫院的作品也在此展出，看看幾百年前的「醫院」如何在一群蒙古大夫手上煞有其事地運作，也很有趣。
4. 如同所有中世紀城市，布魯日也曾有完整的城牆，而且身在一片平坦的低地國，它還有兩圈接近橢圓形的城牆，只可惜今日已經拆得一點不剩了。建於 12 世紀的內城牆，今日只留下個 Walplein 城牆廣場還能提示我們一點看不見的歷史遺緒。這個 12 世紀的古老廣場本身，有後人種上的濃濃綠意而有現代化的舒適感，但廣場邊建築一棟棟又小又老，尺度越小的越是老，處處是白色小房屋、像玩具一樣的階梯山牆、還有布魯日最著名的獨立手工巧克力店們，這是徹頭徹尾觀光客期待的布魯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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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eus Leda Prometheus and Pegasus Visit Bruges 眾神光臨布魯日，是 Walplein 城牆廣場上非常瘋狂的趣味雕塑，這是比利時有名的當代雕刻家 Jef Claerhout 作品，結合了神話傳說與地方性格，還巧妙地把 19 世紀後布魯日的「國際觀光」新認同給納進來。布魯日有答答馬蹄聲，英姿煥發的女騎士們駕著一輛輛馬車從大廣場出發，眾神也要下凡來當觀光客跟著湊熱鬧，由天馬星座充當馬車帶著大家遨遊布魯日。
6. 要品嚐屬於人民的生活，就要嚐嚐布魯日的啤酒，不是那個全比利時處處流行的白啤酒 Brugs，而是正宗當地啤酒廠生產的 Brugse Zot 與 Straffe Hendrik，當然更要去 Walplein 旁邊轉角的家庭釀酒廠 De Halve Maan 半月啤酒廠。參觀這種小酒廠，比起去阿姆斯特丹參觀海尼根或去都柏林參觀健力士，更是詳細又生動有趣，而且釀酒製程就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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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布魯日 13-15 世紀，法蘭德斯國，北海商貿強權
7. 布魯日最為人所知的城市意象，當然是 12 世紀起飛而於 13-15 世紀達到高峰的國際港口貿易，在斯時是低地國第一、是北海第一、甚至是整個歐洲兩大商貿強權之一！當歐陸內部陸路運輸多山多森林多危險、又有一堆領主等著收保護費時，歐洲的水路運輸南有地中海第一大港威尼斯、北有北海第一大港布魯日，生意不但稱霸歐洲連漢薩同盟都努力巴結，最遠的船甚至可以開到西亞阿拉伯世界 Levant。要看布魯日的商港海權，先從市中心稍微偏北一點點的 Spiegelrei 鏡子運河出發，此處像是觀光核心區的後院，雖然離市中心不遠，卻一天 24 小時都沒什麼觀光客，因此也是我在布魯日最喜歡的運河景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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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an van Eyckplein 范艾克廣場，就位在 Spiegelrei 美景的底端，舊稱 Academieplaats 學院廣場，正是布魯日繪畫學院 Schildersacademie 舊址所在。雖然繪畫學院是更晚的產物，但廣場上豎立的正是繪畫學院奉為精神領袖的中世紀精神畫家 Jan van Eyck，輩份上還算梅姆琳的師伯，是早期低地國「法蘭德斯原始畫派」Vlaamse Primitieven 創始人之一。
9. 范艾克廣場，儘管今日散步起來很愜意，中世紀時可是碼頭工人川流不息的運河底碼頭廣場，Tolhuis 關稅屋就在這裡對船隻貨物測量收稅，Poortersloge 搬運工會館則川流不息地上貨下貨，終於搬完一艘船後上床休息打個盹，養精蓄銳準備迎接下一艘船。
10. 其實，在 Tolhuis 繼續往下走，還有一段在現代被蓋掉的 Kraanrei 起重機運河，可以沿著名為 Kraanrei 的小路經過 Kraanplein 遺跡，居然就到了市中心！最後 Kraanrei 老運河又會在聖血教堂後面冒出頭來，往後接上左手右手邊另外兩條運河。在這段被蓋掉的老運河附近，我們可以看到最重要的中世紀城市景點：
11. 沿著消失的 Kraanrei 居然一下就到了市中心廣場！這棟醒目的 Provinciaal Hof 西法蘭德斯省政府大樓，今日雖不再是省政府辦公室所在，但還有個老郵局可以讓我們進去買郵票寄明信片。此地，在 14 世紀時可在 Kraanrei 運河正上方，是船可以直接開進去的 Waterhalle 水上大廳，就在市中心市場廣場 Markt 旁邊，船隻就一艘艘魚貫開進水上大廳迅速卸貨，卸完貨馬上就由市場廣場運送出去。
12. 正如每一個比利時中世紀城市都有大廣場 Grote Markt，而且一定坐落在內外兩顆蛋形城牆中的核心位置，在布魯日這個廣場就直接簡稱為 Markt 市場廣場。早在布魯日的港口貿易起飛前，10 世紀起這裡就是最熱鬧的市場廣場，13 世紀末新開的起重機運河 Kraanrei 當然要經過它旁邊。大廣場，當然是城市行會建築林立的地方，正如布魯塞爾大廣場一樣，布魯日大廣場上的行會們則小巧可愛又古色古香得多，一間間都有可愛的法蘭德斯階梯山牆，今天成為一間間價格嚇死人的餐廳，包含屋瓦工會 Le Panier d'Or 與漁業工會 La Civiere d'Or。
13. 布魯日是工會的城市，是市民的城市，過去大廣場上的重要建築都是同業公會等市民建築，大廣場中央的紀念雕像當然也不是帝王將相而是傑出市民。Jan Breydel & Pieter de Coninck 紀念雕像，一個織工一個屠夫，兩人都是 13-14 世紀之交的販夫走卒，帶領布魯日市民奮起抵抗法國勢力，法蘭德斯伯爵大人靠外交與軍隊所保護不了的低地國自主權，就由仗義的屠狗輩揭竿起義挺身而出，保存了接下來七百年荷蘭語社群的文化主權，也成為 19 世紀比利時建國時崇拜的中世紀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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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布魯日大廣場是港口旁的國際市場，而屬於布魯日自己外銷的產業是什麼呢？就是整個比利時最重要的布料紡織產業，由英格蘭進口羊毛等原料到布魯日，向內送進法蘭德斯伯爵國與布拉邦公國諸城給織工加工後，再送回布魯日外銷。因此，比利時每個中世紀老城裡，大廣場上最堂皇的建築不見得是市政廳也不見得是大教堂，也可能是布料廳。布魯日這間港口的布料廳 Lakenhal更是最大、其鐘塔 Belfort 也最高，於 13 世紀建成，見證 15 世紀前的全低地國的紡織貿易榮景，更擁有比利時鐘塔最具特色的鐘琴演奏，絕不只是一般歐洲鐘塔簡單地「噹、噹、噹」而已，比利時鐘塔可以彈出整整三個八度的曼妙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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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布魯日當然每條街都充滿中世紀街道風情，那中世紀的廣場呢？除了大廣場之外，每個比利時中世紀城市也都有些中小型的專業廣場，譬如肉市場魚市場香草市場等等。要在市中心看看布魯日的中世紀市場風情，就要從大廣場往東南邊走，到熱鬧又宜人的 Groenerei 綠運河岸邊。
16. 運河轉角處黃金地段的 Huidenvettersplein 鞣皮廣場，就近借用 Groenerei 的水源，14 世紀起就聚集了鞣皮同業公會在此工作交易，算是搭上紡織業的順風車順便做起的外圍生意，不過才在 15 世紀就因臭不可聞而關門大吉。這個廣場非常封閉，正是為了能夠把兩邊大門關起來企圖將臭氣圍在裡面，不過看來成效不彰。鞣皮產業黯然離去後，這裡轉用作城市裡的第二魚市場，魚腥味比起鞣皮味畢竟還是香多了 XD 還好今日鞣皮廣場不但臭氣已經散盡，還飄來陣陣食物香氣，是市場廣場之外另一個觀光餐廳聚集區，當然也是價格驚人，不過這裡許多餐廳都可以喝到超大尺寸的 Kwak 夸克啤酒，奇特的長條型杯子底端有個大球，就是要我們仰頭喝到空氣進入大球時，氣壓突然間壓出球中啤酒 "kwak" 地一聲噴得一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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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就在鞣皮廣場是「第二魚市場」隔壁，在 18 世紀中布魯日第一魚市場於市場廣場 Markt 關閉後就搬到這裡，成為今日以長方形柱廊圍出的 Vismarkt 魚市場，仍然就近借用 Groenerei 運送魚貨並取水。這個 18 世紀魚市場建築很典型，就算在義大利如威尼斯翡冷翠等地也能看到很相似的魚市場樣貌，古典柱廊外表下，一個個魚市攤位其實和台灣的也沒差多少。今日布魯日觀光化了，魚市場除了繼續賣魚外，當然也有許多攤位改賣起小紀念品發觀光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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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布魯日 13-15 世紀，從伯爵城堡到政治中心
站在 Vismarkt 魚市場前看運河，這裡算是布魯日核心觀光區的小後院，這裡的河岸步道寬敞而舒適，站在 Groenrei 綠運河這一片景如其名的河岸綠意中，對岸一整片錯落有致的磚造哥德式建築天際線，就是布魯日的宗教與政治中樞。法蘭德斯伯爵國治下的 13-15 世紀的布魯日，既然是歐洲北部第一商貿強權，當然也是教會、貴族與市民三方勢力匯聚的政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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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法蘭德斯伯爵雖然在布魯日有行館，自己的伯爵宮還是設在內陸的最大城根特，伯爵國旗下四大領主包含三大城根特 Gent、布魯日 Brugge、伊佩爾 Ieper、以及「布魯日自由領」Brugse Vrije。自由領與布魯日城，就猶如倫敦城與大倫敦，或是舊日的台北市與台北縣，一個是中心城市一個是外圍市郊，分屬不同行政管轄。不過就在布魯日市中心，布魯日自由領宮殿 Brugse Vrije 也佔有一席之地，儘管從廣場上看它的正面是個有點無聊的新古典建築，從背後運河旁邊看卻是一排尖塔向上飛昇的磚造歌德老宮殿。過去，貴族的財力都花在雕琢廣場上正門的古典立面，在背後的運河面則省下錢來連粉刷都懶得粉刷；現在，觀光客投注更浪漫想像的布魯日，卻是背面這連粉刷都沒有的磚牆與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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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不過站在 Burg 城堡廣場上看正面，自由領宮殿的古典立面也被比下去了，還是隔壁這棟法蘭德斯文藝復興的小建築 Oude Civiele Griffie 市民公證所更為漂亮。白底金飾的立面，上面站著一眾天主教聖徒的金色雕像，還有蒙著眼睛拿著天平的正義女神。在許多中文旅遊書與遊記上稱它「老市民登記處」，聽來總是有點不太響亮，不過相較於它原有的功能，這其實算是個「新市民登記處」，因為它可是布魯日自由領宮殿 Brugse Vrije 所留存的最老建築，儘管這殘存的側翼規模很小，不論外觀還是室內都美不勝收，是中世紀城市布魯日當中的一顆文藝復興明珠。
20. Burg 城堡廣場，就是布魯日的政治中樞，和商貿中樞 Markt 並列布魯日兩大廣場，也是今日的兩大主要旅遊景點之一。早在 10 世紀法蘭德斯伯爵國剛剛崛起時，伯爵 Arnulf I 就給這裡蓋了個布魯日城堡，向外剛好依著 Groenerei 與 Kraanrei 兩條護城河，向內圍著一個方形的城堡中庭。日後城堡的北面變成獨立的教堂與修道院、南面則變成治理地方的官署建築，包括東南角的布魯日自由領 Brugse Vrije，而整個城堡中庭就變成今日的「城堡廣場」Burg。
21. 如果布魯日自由領是法蘭德斯伯爵旗下的「貴族」勢力，那隔壁的 Stadhuis 市政廳就是布魯日的「市民」勢力。市政廳，是 13 世紀才開始興建，剛好和布魯日最為一個港口貿易城一飛衝天的時間一樣，因為會航海又會做生意的布魯日人成為伯爵國金雞母後說話就大聲了。到 15 世紀初終於蓋成了完美的晚期哥德式市政廳。光看市政廳立面上的白色雕像，就與隔壁市民公證所的金色雕像截然不同，市民公證所上的都是宗教人物與聖經故事，市政廳上的則是歷代布魯日市長、行會領袖、人文科學藝術家等等。買票參觀市政廳，其實就可以順便參觀市民公證所，一次把貴族與市民兩大勢力看個夠。
22. 城堡廣場上，過往還有第三大勢力「宗教」，從 10 世紀蓋的布魯日城堡之附屬禮拜堂開始，演變成 12 世紀後獨立的 Sint-Donaaskathedraal 聖唐納大教堂，可惜拜拿破崙與入侵的法國大革命暴徒之賜，今日在廣場上已不復見，只看得見剩下小小一截其附屬的 St. Donaasproosdij 聖唐納大教堂主教宮，以超華麗的巴洛克形式建於十七世紀。巴洛克，在此正是宗教戰爭中天主教對抗新教的武器，這時的布魯日與安特衛普一起仍是西班牙旗下的西屬低地國，就要用如珍珠寶石般的巴洛克建築在城市裡固樁，要市民時時記得天主的璀璨美好，繼續虔誠奉獻。
23. 10 世紀的伯爵城堡與城堡廣場，幾百年下來分解成貴族的 Brugse Vrije、教會的 St. Donaasproosdij 與市民的 Stadhuis，不過這些都只是次要的，唯一能夠讓布魯日人萬眾齊心的最重要古蹟當然是 Heilig-Bloedbasiliek 聖血教堂！這個小小教堂，本來是城堡內伯爵一家的私人禮拜堂，在 12 世紀才獨立出來，其供奉的耶穌基督聖血，則於 13 世紀則由許多吃敗仗的十字軍旅人輾轉相傳送來布魯日。在布魯日的任何教堂，也許我們看見少數虔誠教徒之餘只會看見更多趴趴走的觀光客，但在這聖血教堂，不論是教徒異教徒當地人還是觀光客，每個人在聖血面前都突然謙虛了下來，帶著虔敬的心靜靜地崇敬聖血、欣賞教堂、懷想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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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封在一個小瓶子裡的基督聖血，居然還可以流動，實在神奇到令人有點不可置信，不過它終究是個凍結的古物。要看活的聖血文化，就要在每年五月的耶穌升天日/Hemelvaartsdag/Ascension Day 來布魯日參加 Heilig-Bloedprocessie 聖血遊行！我有幸在一個大晴天來看聖血遊行，但其實這遊行風雨無阻，每年準時動員全城男女老少一起來演聖經故事，從舊約演到新約再一路演到十字軍帶回聖血來到布魯日，有中老年人演出摩西出埃及、有高中少年演出羅馬士兵、還有小寶寶演耶穌基督，如果你有認識布魯日人，這天很可能會在遊行中見到他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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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布魯日 16-19 世紀，凝結的城市，沈潛的生活
25. 13-15 世紀的布魯日，是歐洲兩大商港之一，並與歐洲第二大城根特攜手合作，一個生產一個貿易哥倆好。誰知，布魯日的榮景就在 16 世紀戛然而止，由於低地國西南方海岸逐漸淤積（與低地國北方荷蘭海岸線逐漸向內退縮剛好相反），布魯日的港口也漸漸受到阻塞而縮小吞吐量，北海第一大港的地位很快就被東北邊一點的安特衛普取代了。自此，低地國就以安特衛普為貿易火車頭，發展了 16 世紀文藝復興與 17 世紀巴洛克的輝煌時代；而過氣的布魯日，就凝結在 15 世紀前的中世紀樣貌，沈睡了整整五百年。不過，沈睡的布魯日即使失去了國際貿易，仍能以在地既有的紡織產業勉強存活，尤其是具有精密技術與設計的高附加價值外銷產品：Brugse Kant 布魯日蕾絲。
26. 儘管我們今日遊客想看的大多是中世紀布魯日，而我們也普遍認為布魯日在 15-16 世紀之交「凍結」或「沈睡」了，但一種低調的生活還在繼續，生活的焦點已經不在國際貿易或政商文化霸權，而轉向關注一般低調市民與底層平民的每日生活。要看這些生活痕跡，就要從城南的 Minnewater 愛之湖出發。不只名字很浪漫，這裡更是布魯日最著名的運河美景之一，也是每一次我從火車站走進布魯日市中心的入口。
27. 此處主要景點，當然是比利時特有的 Begijnhof 比貞修道院。低地國連年征戰死了一堆男人後，孤女寡婦與單身女郎們紛紛求助修道院卻在性別歧視下慘遭拒絕後，姊妹們攜手自力更生，就在低地國大大小小各城市創立了女性修道聚落 Begijnhof，每一個姊妹都成為一個 Begijn。比貞院，在比利時許多城市都還看得見，都很有共識地設在城市南方河畔，布魯日這間 Begijnhof Ten Wijngaerde 葡萄園比貞院聚落也不例外。
比貞院的 Begijnen 們有的家裡有錢，有的可以貢獻勞動力。她們有房產、有田產，不過最重要的高附加價值經濟活動當然還是做蕾絲，從比貞院手藝高超的蕾絲姑娘與蕾絲婆婆出發，讓整個布魯日在 16 世紀起的「沈睡」期，仍能以「布魯日蕾絲」馳名天下，不論英國西班牙還是義大利諸邦每個宮廷都想要。布魯日的蕾絲手工業，就這樣帶著布魯日靜悄悄地度過了將近五百個年頭，直到 20 世紀中期 1950s 才逐漸衰落。有趣的是，也有一說，認為 1950s 布魯日與比利時蕾絲產業慘遭淘汰，正是東亞新崛起的台灣紡織家庭代工幹的好事 XD 我都開玩笑地跟我的比利時朋友說 "My grandma smashed your coun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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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比貞院隔著運河，對面這漂亮的綠地就是 Wijngaardplein 葡萄園廣場，由於傳說那群 Begijnen 女修道士們在此栽植了葡萄園而得名，但事實上這兒只一直是片低窪的水畔牧草地，配上一片參天的森林綠蔭，天鵝忽爾悠游水面忽爾上牧草地曬太陽，真是布魯日第一名的世外桃源！不只是水畔的天鵝，這裡也是布魯日馬車的歇腳處，一個小小的碼頭噴泉專給女騎士們下馬打水，回頭照顧辛苦了一圈又一圈的馬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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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比貞院修道聚落，從社會福利的角度來說，就是大量收容孤女寡婦解決社會底層問題的互助社群。事實上，社會福利在布魯日歷史悠久，早在 11 世紀創設的聖約翰醫院就是最經典的例子，以一間醫院 hospital 照顧所有往來的過客與城市裡的殘病者。至於城市裡的老弱呢？就交由養老院/游民收容所 Almshouse 解決，在荷蘭文中就是 Godshuis。布魯日隨著 14 世紀經濟起飛都市擴張，失落的都市游民日增，於是開始籌辦 Brugse Godshuizen 布魯日游民收容所，並不是集中的大醫院等級，而是一間間小小的民宅配上小中庭，提供小規模的居家照護服務。在 Minnewater 附近這一帶就有好幾間收容所 Godshuizen，譬如在比貞院對岸第一條後巷「北街」 Noordstraat 上有 Godshuis De Vos，在第二條後巷「凱瑟琳街」 Katelijnestraat 上更有 Godshuis De Generaliteit、Godshuis Spanoghe 以及 Rooms Convent 等等好幾間，每間都像比貞院建築一樣，整棟磚牆建築漆成簡單明亮的純白色。在布魯日，往往看到這白色磚牆，就知道又來到了一個中世紀社工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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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布魯日的這些 14 世紀 Godshuizen 游民收容所古蹟，在 19 世紀全都由布魯日的社福機構 Commissie voor Burgerlijke Godshuizen 接管，將過往教會營運的收容所們全部交由民間社會工作者整體營運。比利時的社會福利，就這樣從布魯日的古收容所與 19 世紀社福組織，蔓延到全比利時成為今日遍及每個城市的政府社福部門 Centres Publics d'Action Sociale (CPAS)。在 Minnewater 附近這一帶，此 19 世紀社福機構最大的福利建設就是現代化的 Minnewaterkliniek 愛之湖醫院，以 19 世紀歌德復興形式建造，就位在老城牆拆除後留下的林蔭大道 Begijnenvest 比貞環城道旁，更外圈一點的 Buiten Begijnenvest 外比貞環城道則成為最怡人的河濱森林草地。布魯日，不論是 11 世紀老醫院還是 19 世紀現代醫院，都要依傍著最美的景觀，讓病人得到最心曠神怡的照護與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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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布魯日，儘管 13-15 世紀是大展宏圖的國際貿易霸權，但進入 16 的五百年沈睡後，它也懂得慢下腳步，不會讓花花資本世界迷惑良心，而仍能傾聽城市人們的生活點滴。愛之湖旁邊這塊綠地 Minnewaterpark 愛之湖公園，本來在 20 世紀中前幾百年都還是大宅花園 't Fraeyhuis，到 1960s 現代開發的年代拆除大宅後，市府與開發商本想趁機多蓋些獨棟住宅改建成為高級社區；不過，還好 1970s 布魯日市民敦促政府決定放慢開發的腳步，才保留了一片靜謐空間，成為今天這最漂亮的 Minnewaterpark 愛之湖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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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日的一條條運河們，就叫作 "rei"，複數為 "reien"。因為流經布魯日的那條天然河流原本就叫作 Reie，因此儘管在荷蘭語中「運河」一般來說是用 gracht/grachten 這個字，在布魯日就獨樹一格地稱 rei/reien。Reie，在賽爾特語的原意中，就是「聖水」之意。布魯日，畢竟是個近海的陸上城市，除了大量快速的水路運輸幹道外還會有陸路運輸，因此不會像威尼斯那般運河千絲萬縷，但市中心所有重要的歷史景觀，幾乎全部都可以由布魯日運河網絡 Brugse reien 抵達。
當然，每個來布魯日的遊人幾乎都搭過遊船，我也搭過，總覺得美不勝收的花花世界呼嘯而過，耳裡聽著導覽員不太標準的英語照本宣科，其實根本來不及聽見什麼知識。遊過一圈船，只是張開眼睛窺見了布魯日的精采，但布魯日的運河，還是值得慢慢地用腳走過一圈，見識布魯日的千年滄桑，也見識布魯日喧嘩的與靜謐的多種面貌。
一、布魯日 11-12 世紀，早期低地國，中世紀城市
1. 布魯日最精采的當然是 13-15 世紀中世紀建築，不過早在此前，11-12 世紀的布魯日就以完整的中世紀圍牆城市立足於法蘭德斯伯爵國。當然，這部份的布魯日歷史遺產今日所剩不多，我們還是可以先從城南的運河 Bakkersrei 麵包師運河出發一窺究竟。Bakkersrei，擁有一塊天遼地闊的轉角美景，是我在布魯日我最喜歡的一個清幽天地。
2. 不只是我心目中的清幽天地，11 世紀時的老醫院也看上它如世外桃源般的清幽。布魯日的河濱老醫院Sint-Janshospitaal 聖約翰醫院儘管未必是歐洲第一間醫院，但它見證了早期醫院的肇始，就是給中世紀十字軍與朝聖者旅人打尖修養的旅舍，就以斯時的「醫療騎士團」之聖約翰為名。醫院 hospital，與旅館 hotel 兩個字一直不可分，難怪招待客人也叫做 hospitality。醫療，在中世紀無非就是修養，修養就要在喧囂城市裡找隱密的河流綠地，讓河水的水氣帶走病氣，讓病人在這如桃花源般的地方身心愉悅靜養一番，彷彿這樣病就會好了。三個山牆的老聖約翰醫院，大體就是這樣的地方，而旁邊王字型的大醫院建築，則是 19 世紀醫療技術發達後，重視防塵防菌科學管理的現代醫院。
3. 三個山牆的老聖約翰醫院，今日轉用作Hans Memling Museum 梅姆琳美術館，展出比利時 15 世紀畫家 Hans Memling 的早期低地國繪畫。梅姆琳儘管生於法蘭克福，卻是近悅遠來的文化商貿中心布魯日對他敞開大門、給他市民頭銜、邀請他來帶著布魯日畫家們好好創作，因此，今日把梅姆琳畫作供奉在布魯日是實至名歸！在這聖約翰醫院裡面，最重要的畫作當然是梅姆琳專為本醫院禮拜堂創作的 St. John's Altarpiece 聖約翰祭壇畫。另外，還有許多其他畫家描繪聖約翰醫院的作品也在此展出，看看幾百年前的「醫院」如何在一群蒙古大夫手上煞有其事地運作，也很有趣。
4. 如同所有中世紀城市，布魯日也曾有完整的城牆，而且身在一片平坦的低地國，它還有兩圈接近橢圓形的城牆，只可惜今日已經拆得一點不剩了。建於 12 世紀的內城牆，今日只留下個 Walplein 城牆廣場還能提示我們一點看不見的歷史遺緒。這個 12 世紀的古老廣場本身，有後人種上的濃濃綠意而有現代化的舒適感，但廣場邊建築一棟棟又小又老，尺度越小的越是老，處處是白色小房屋、像玩具一樣的階梯山牆、還有布魯日最著名的獨立手工巧克力店們，這是徹頭徹尾觀光客期待的布魯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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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eus Leda Prometheus and Pegasus Visit Bruges 眾神光臨布魯日，是 Walplein 城牆廣場上非常瘋狂的趣味雕塑，這是比利時有名的當代雕刻家 Jef Claerhout 作品，結合了神話傳說與地方性格，還巧妙地把 19 世紀後布魯日的「國際觀光」新認同給納進來。布魯日有答答馬蹄聲，英姿煥發的女騎士們駕著一輛輛馬車從大廣場出發，眾神也要下凡來當觀光客跟著湊熱鬧，由天馬星座充當馬車帶著大家遨遊布魯日。
6. 要品嚐屬於人民的生活，就要嚐嚐布魯日的啤酒，不是那個全比利時處處流行的白啤酒 Brugs，而是正宗當地啤酒廠生產的 Brugse Zot 與 Straffe Hendrik，當然更要去 Walplein 旁邊轉角的家庭釀酒廠 De Halve Maan 半月啤酒廠。參觀這種小酒廠，比起去阿姆斯特丹參觀海尼根或去都柏林參觀健力士，更是詳細又生動有趣，而且釀酒製程就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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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布魯日 13-15 世紀，法蘭德斯國，北海商貿強權
7. 布魯日最為人所知的城市意象，當然是 12 世紀起飛而於 13-15 世紀達到高峰的國際港口貿易，在斯時是低地國第一、是北海第一、甚至是整個歐洲兩大商貿強權之一！當歐陸內部陸路運輸多山多森林多危險、又有一堆領主等著收保護費時，歐洲的水路運輸南有地中海第一大港威尼斯、北有北海第一大港布魯日，生意不但稱霸歐洲連漢薩同盟都努力巴結，最遠的船甚至可以開到西亞阿拉伯世界 Levant。要看布魯日的商港海權，先從市中心稍微偏北一點點的 Spiegelrei 鏡子運河出發，此處像是觀光核心區的後院，雖然離市中心不遠，卻一天 24 小時都沒什麼觀光客，因此也是我在布魯日最喜歡的運河景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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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an van Eyckplein 范艾克廣場，就位在 Spiegelrei 美景的底端，舊稱 Academieplaats 學院廣場，正是布魯日繪畫學院 Schildersacademie 舊址所在。雖然繪畫學院是更晚的產物，但廣場上豎立的正是繪畫學院奉為精神領袖的中世紀精神畫家 Jan van Eyck，輩份上還算梅姆琳的師伯，是早期低地國「法蘭德斯原始畫派」Vlaamse Primitieven 創始人之一。
9. 范艾克廣場，儘管今日散步起來很愜意，中世紀時可是碼頭工人川流不息的運河底碼頭廣場，Tolhuis 關稅屋就在這裡對船隻貨物測量收稅，Poortersloge 搬運工會館則川流不息地上貨下貨，終於搬完一艘船後上床休息打個盹，養精蓄銳準備迎接下一艘船。
10. 其實，在 Tolhuis 繼續往下走，還有一段在現代被蓋掉的 Kraanrei 起重機運河，可以沿著名為 Kraanrei 的小路經過 Kraanplein 遺跡，居然就到了市中心！最後 Kraanrei 老運河又會在聖血教堂後面冒出頭來，往後接上左手右手邊另外兩條運河。在這段被蓋掉的老運河附近，我們可以看到最重要的中世紀城市景點：
11. 沿著消失的 Kraanrei 居然一下就到了市中心廣場！這棟醒目的 Provinciaal Hof 西法蘭德斯省政府大樓，今日雖不再是省政府辦公室所在，但還有個老郵局可以讓我們進去買郵票寄明信片。此地，在 14 世紀時可在 Kraanrei 運河正上方，是船可以直接開進去的 Waterhalle 水上大廳，就在市中心市場廣場 Markt 旁邊，船隻就一艘艘魚貫開進水上大廳迅速卸貨，卸完貨馬上就由市場廣場運送出去。
12. 正如每一個比利時中世紀城市都有大廣場 Grote Markt，而且一定坐落在內外兩顆蛋形城牆中的核心位置，在布魯日這個廣場就直接簡稱為 Markt 市場廣場。早在布魯日的港口貿易起飛前，10 世紀起這裡就是最熱鬧的市場廣場，13 世紀末新開的起重機運河 Kraanrei 當然要經過它旁邊。大廣場，當然是城市行會建築林立的地方，正如布魯塞爾大廣場一樣，布魯日大廣場上的行會們則小巧可愛又古色古香得多，一間間都有可愛的法蘭德斯階梯山牆，今天成為一間間價格嚇死人的餐廳，包含屋瓦工會 Le Panier d'Or 與漁業工會 La Civiere d'Or。
13. 布魯日是工會的城市，是市民的城市，過去大廣場上的重要建築都是同業公會等市民建築，大廣場中央的紀念雕像當然也不是帝王將相而是傑出市民。Jan Breydel & Pieter de Coninck 紀念雕像，一個織工一個屠夫，兩人都是 13-14 世紀之交的販夫走卒，帶領布魯日市民奮起抵抗法國勢力，法蘭德斯伯爵大人靠外交與軍隊所保護不了的低地國自主權，就由仗義的屠狗輩揭竿起義挺身而出，保存了接下來七百年荷蘭語社群的文化主權，也成為 19 世紀比利時建國時崇拜的中世紀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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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布魯日大廣場是港口旁的國際市場，而屬於布魯日自己外銷的產業是什麼呢？就是整個比利時最重要的布料紡織產業，由英格蘭進口羊毛等原料到布魯日，向內送進法蘭德斯伯爵國與布拉邦公國諸城給織工加工後，再送回布魯日外銷。因此，比利時每個中世紀老城裡，大廣場上最堂皇的建築不見得是市政廳也不見得是大教堂，也可能是布料廳。布魯日這間港口的布料廳 Lakenhal更是最大、其鐘塔 Belfort 也最高，於 13 世紀建成，見證 15 世紀前的全低地國的紡織貿易榮景，更擁有比利時鐘塔最具特色的鐘琴演奏，絕不只是一般歐洲鐘塔簡單地「噹、噹、噹」而已，比利時鐘塔可以彈出整整三個八度的曼妙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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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布魯日當然每條街都充滿中世紀街道風情，那中世紀的廣場呢？除了大廣場之外，每個比利時中世紀城市也都有些中小型的專業廣場，譬如肉市場魚市場香草市場等等。要在市中心看看布魯日的中世紀市場風情，就要從大廣場往東南邊走，到熱鬧又宜人的 Groenerei 綠運河岸邊。
16. 運河轉角處黃金地段的 Huidenvettersplein 鞣皮廣場，就近借用 Groenerei 的水源，14 世紀起就聚集了鞣皮同業公會在此工作交易，算是搭上紡織業的順風車順便做起的外圍生意，不過才在 15 世紀就因臭不可聞而關門大吉。這個廣場非常封閉，正是為了能夠把兩邊大門關起來企圖將臭氣圍在裡面，不過看來成效不彰。鞣皮產業黯然離去後，這裡轉用作城市裡的第二魚市場，魚腥味比起鞣皮味畢竟還是香多了 XD 還好今日鞣皮廣場不但臭氣已經散盡，還飄來陣陣食物香氣，是市場廣場之外另一個觀光餐廳聚集區，當然也是價格驚人，不過這裡許多餐廳都可以喝到超大尺寸的 Kwak 夸克啤酒，奇特的長條型杯子底端有個大球，就是要我們仰頭喝到空氣進入大球時，氣壓突然間壓出球中啤酒 "kwak" 地一聲噴得一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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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就在鞣皮廣場是「第二魚市場」隔壁，在 18 世紀中布魯日第一魚市場於市場廣場 Markt 關閉後就搬到這裡，成為今日以長方形柱廊圍出的 Vismarkt 魚市場，仍然就近借用 Groenerei 運送魚貨並取水。這個 18 世紀魚市場建築很典型，就算在義大利如威尼斯翡冷翠等地也能看到很相似的魚市場樣貌，古典柱廊外表下，一個個魚市攤位其實和台灣的也沒差多少。今日布魯日觀光化了，魚市場除了繼續賣魚外，當然也有許多攤位改賣起小紀念品發觀光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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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布魯日 13-15 世紀，從伯爵城堡到政治中心
站在 Vismarkt 魚市場前看運河，這裡算是布魯日核心觀光區的小後院，這裡的河岸步道寬敞而舒適，站在 Groenrei 綠運河這一片景如其名的河岸綠意中，對岸一整片錯落有致的磚造哥德式建築天際線，就是布魯日的宗教與政治中樞。法蘭德斯伯爵國治下的 13-15 世紀的布魯日，既然是歐洲北部第一商貿強權，當然也是教會、貴族與市民三方勢力匯聚的政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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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法蘭德斯伯爵雖然在布魯日有行館，自己的伯爵宮還是設在內陸的最大城根特，伯爵國旗下四大領主包含三大城根特 Gent、布魯日 Brugge、伊佩爾 Ieper、以及「布魯日自由領」Brugse Vrije。自由領與布魯日城，就猶如倫敦城與大倫敦，或是舊日的台北市與台北縣，一個是中心城市一個是外圍市郊，分屬不同行政管轄。不過就在布魯日市中心，布魯日自由領宮殿 Brugse Vrije 也佔有一席之地，儘管從廣場上看它的正面是個有點無聊的新古典建築，從背後運河旁邊看卻是一排尖塔向上飛昇的磚造歌德老宮殿。過去，貴族的財力都花在雕琢廣場上正門的古典立面，在背後的運河面則省下錢來連粉刷都懶得粉刷；現在，觀光客投注更浪漫想像的布魯日，卻是背面這連粉刷都沒有的磚牆與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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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不過站在 Burg 城堡廣場上看正面，自由領宮殿的古典立面也被比下去了，還是隔壁這棟法蘭德斯文藝復興的小建築 Oude Civiele Griffie 市民公證所更為漂亮。白底金飾的立面，上面站著一眾天主教聖徒的金色雕像，還有蒙著眼睛拿著天平的正義女神。在許多中文旅遊書與遊記上稱它「老市民登記處」，聽來總是有點不太響亮，不過相較於它原有的功能，這其實算是個「新市民登記處」，因為它可是布魯日自由領宮殿 Brugse Vrije 所留存的最老建築，儘管這殘存的側翼規模很小，不論外觀還是室內都美不勝收，是中世紀城市布魯日當中的一顆文藝復興明珠。
20. Burg 城堡廣場，就是布魯日的政治中樞，和商貿中樞 Markt 並列布魯日兩大廣場，也是今日的兩大主要旅遊景點之一。早在 10 世紀法蘭德斯伯爵國剛剛崛起時，伯爵 Arnulf I 就給這裡蓋了個布魯日城堡，向外剛好依著 Groenerei 與 Kraanrei 兩條護城河，向內圍著一個方形的城堡中庭。日後城堡的北面變成獨立的教堂與修道院、南面則變成治理地方的官署建築，包括東南角的布魯日自由領 Brugse Vrije，而整個城堡中庭就變成今日的「城堡廣場」Burg。
21. 如果布魯日自由領是法蘭德斯伯爵旗下的「貴族」勢力，那隔壁的 Stadhuis 市政廳就是布魯日的「市民」勢力。市政廳，是 13 世紀才開始興建，剛好和布魯日最為一個港口貿易城一飛衝天的時間一樣，因為會航海又會做生意的布魯日人成為伯爵國金雞母後說話就大聲了。到 15 世紀初終於蓋成了完美的晚期哥德式市政廳。光看市政廳立面上的白色雕像，就與隔壁市民公證所的金色雕像截然不同，市民公證所上的都是宗教人物與聖經故事，市政廳上的則是歷代布魯日市長、行會領袖、人文科學藝術家等等。買票參觀市政廳，其實就可以順便參觀市民公證所，一次把貴族與市民兩大勢力看個夠。
22. 城堡廣場上，過往還有第三大勢力「宗教」，從 10 世紀蓋的布魯日城堡之附屬禮拜堂開始，演變成 12 世紀後獨立的 Sint-Donaaskathedraal 聖唐納大教堂，可惜拜拿破崙與入侵的法國大革命暴徒之賜，今日在廣場上已不復見，只看得見剩下小小一截其附屬的 St. Donaasproosdij 聖唐納大教堂主教宮，以超華麗的巴洛克形式建於十七世紀。巴洛克，在此正是宗教戰爭中天主教對抗新教的武器，這時的布魯日與安特衛普一起仍是西班牙旗下的西屬低地國，就要用如珍珠寶石般的巴洛克建築在城市裡固樁，要市民時時記得天主的璀璨美好，繼續虔誠奉獻。
23. 10 世紀的伯爵城堡與城堡廣場，幾百年下來分解成貴族的 Brugse Vrije、教會的 St. Donaasproosdij 與市民的 Stadhuis，不過這些都只是次要的，唯一能夠讓布魯日人萬眾齊心的最重要古蹟當然是 Heilig-Bloedbasiliek 聖血教堂！這個小小教堂，本來是城堡內伯爵一家的私人禮拜堂，在 12 世紀才獨立出來，其供奉的耶穌基督聖血，則於 13 世紀則由許多吃敗仗的十字軍旅人輾轉相傳送來布魯日。在布魯日的任何教堂，也許我們看見少數虔誠教徒之餘只會看見更多趴趴走的觀光客，但在這聖血教堂，不論是教徒異教徒當地人還是觀光客，每個人在聖血面前都突然謙虛了下來，帶著虔敬的心靜靜地崇敬聖血、欣賞教堂、懷想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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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封在一個小瓶子裡的基督聖血，居然還可以流動，實在神奇到令人有點不可置信，不過它終究是個凍結的古物。要看活的聖血文化，就要在每年五月的耶穌升天日/Hemelvaartsdag/Ascension Day 來布魯日參加 Heilig-Bloedprocessie 聖血遊行！我有幸在一個大晴天來看聖血遊行，但其實這遊行風雨無阻，每年準時動員全城男女老少一起來演聖經故事，從舊約演到新約再一路演到十字軍帶回聖血來到布魯日，有中老年人演出摩西出埃及、有高中少年演出羅馬士兵、還有小寶寶演耶穌基督，如果你有認識布魯日人，這天很可能會在遊行中見到他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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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布魯日 16-19 世紀，凝結的城市，沈潛的生活
25. 13-15 世紀的布魯日，是歐洲兩大商港之一，並與歐洲第二大城根特攜手合作，一個生產一個貿易哥倆好。誰知，布魯日的榮景就在 16 世紀戛然而止，由於低地國西南方海岸逐漸淤積（與低地國北方荷蘭海岸線逐漸向內退縮剛好相反），布魯日的港口也漸漸受到阻塞而縮小吞吐量，北海第一大港的地位很快就被東北邊一點的安特衛普取代了。自此，低地國就以安特衛普為貿易火車頭，發展了 16 世紀文藝復興與 17 世紀巴洛克的輝煌時代；而過氣的布魯日，就凝結在 15 世紀前的中世紀樣貌，沈睡了整整五百年。不過，沈睡的布魯日即使失去了國際貿易，仍能以在地既有的紡織產業勉強存活，尤其是具有精密技術與設計的高附加價值外銷產品：Brugse Kant 布魯日蕾絲。
26. 儘管我們今日遊客想看的大多是中世紀布魯日，而我們也普遍認為布魯日在 15-16 世紀之交「凍結」或「沈睡」了，但一種低調的生活還在繼續，生活的焦點已經不在國際貿易或政商文化霸權，而轉向關注一般低調市民與底層平民的每日生活。要看這些生活痕跡，就要從城南的 Minnewater 愛之湖出發。不只名字很浪漫，這裡更是布魯日最著名的運河美景之一，也是每一次我從火車站走進布魯日市中心的入口。
27. 此處主要景點，當然是比利時特有的 Begijnhof 比貞修道院。低地國連年征戰死了一堆男人後，孤女寡婦與單身女郎們紛紛求助修道院卻在性別歧視下慘遭拒絕後，姊妹們攜手自力更生，就在低地國大大小小各城市創立了女性修道聚落 Begijnhof，每一個姊妹都成為一個 Begijn。比貞院，在比利時許多城市都還看得見，都很有共識地設在城市南方河畔，布魯日這間 Begijnhof Ten Wijngaerde 葡萄園比貞院聚落也不例外。
比貞院的 Begijnen 們有的家裡有錢，有的可以貢獻勞動力。她們有房產、有田產，不過最重要的高附加價值經濟活動當然還是做蕾絲，從比貞院手藝高超的蕾絲姑娘與蕾絲婆婆出發，讓整個布魯日在 16 世紀起的「沈睡」期，仍能以「布魯日蕾絲」馳名天下，不論英國西班牙還是義大利諸邦每個宮廷都想要。布魯日的蕾絲手工業，就這樣帶著布魯日靜悄悄地度過了將近五百個年頭，直到 20 世紀中期 1950s 才逐漸衰落。有趣的是，也有一說，認為 1950s 布魯日與比利時蕾絲產業慘遭淘汰，正是東亞新崛起的台灣紡織家庭代工幹的好事 XD 我都開玩笑地跟我的比利時朋友說 "My grandma smashed your coun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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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比貞院隔著運河，對面這漂亮的綠地就是 Wijngaardplein 葡萄園廣場，由於傳說那群 Begijnen 女修道士們在此栽植了葡萄園而得名，但事實上這兒只一直是片低窪的水畔牧草地，配上一片參天的森林綠蔭，天鵝忽爾悠游水面忽爾上牧草地曬太陽，真是布魯日第一名的世外桃源！不只是水畔的天鵝，這裡也是布魯日馬車的歇腳處，一個小小的碼頭噴泉專給女騎士們下馬打水，回頭照顧辛苦了一圈又一圈的馬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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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比貞院修道聚落，從社會福利的角度來說，就是大量收容孤女寡婦解決社會底層問題的互助社群。事實上，社會福利在布魯日歷史悠久，早在 11 世紀創設的聖約翰醫院就是最經典的例子，以一間醫院 hospital 照顧所有往來的過客與城市裡的殘病者。至於城市裡的老弱呢？就交由養老院/游民收容所 Almshouse 解決，在荷蘭文中就是 Godshuis。布魯日隨著 14 世紀經濟起飛都市擴張，失落的都市游民日增，於是開始籌辦 Brugse Godshuizen 布魯日游民收容所，並不是集中的大醫院等級，而是一間間小小的民宅配上小中庭，提供小規模的居家照護服務。在 Minnewater 附近這一帶就有好幾間收容所 Godshuizen，譬如在比貞院對岸第一條後巷「北街」 Noordstraat 上有 Godshuis De Vos，在第二條後巷「凱瑟琳街」 Katelijnestraat 上更有 Godshuis De Generaliteit、Godshuis Spanoghe 以及 Rooms Convent 等等好幾間，每間都像比貞院建築一樣，整棟磚牆建築漆成簡單明亮的純白色。在布魯日，往往看到這白色磚牆，就知道又來到了一個中世紀社工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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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布魯日的這些 14 世紀 Godshuizen 游民收容所古蹟，在 19 世紀全都由布魯日的社福機構 Commissie voor Burgerlijke Godshuizen 接管，將過往教會營運的收容所們全部交由民間社會工作者整體營運。比利時的社會福利，就這樣從布魯日的古收容所與 19 世紀社福組織，蔓延到全比利時成為今日遍及每個城市的政府社福部門 Centres Publics d'Action Sociale (CPAS)。在 Minnewater 附近這一帶，此 19 世紀社福機構最大的福利建設就是現代化的 Minnewaterkliniek 愛之湖醫院，以 19 世紀歌德復興形式建造，就位在老城牆拆除後留下的林蔭大道 Begijnenvest 比貞環城道旁，更外圈一點的 Buiten Begijnenvest 外比貞環城道則成為最怡人的河濱森林草地。布魯日，不論是 11 世紀老醫院還是 19 世紀現代醫院，都要依傍著最美的景觀，讓病人得到最心曠神怡的照護與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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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布魯日，儘管 13-15 世紀是大展宏圖的國際貿易霸權，但進入 16 的五百年沈睡後，它也懂得慢下腳步，不會讓花花資本世界迷惑良心，而仍能傾聽城市人們的生活點滴。愛之湖旁邊這塊綠地 Minnewaterpark 愛之湖公園，本來在 20 世紀中前幾百年都還是大宅花園 't Fraeyhuis，到 1960s 現代開發的年代拆除大宅後，市府與開發商本想趁機多蓋些獨棟住宅改建成為高級社區；不過，還好 1970s 布魯日市民敦促政府決定放慢開發的腳步，才保留了一片靜謐空間，成為今天這最漂亮的 Minnewaterpark 愛之湖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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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布魯日 19 世紀，還是經歷了工業化時代
32. 即使進入 16 世紀的沈睡後，布魯日還是紮紮實實地過了五百年，當然也經歷了比利時在 19 世紀的工業化：比利時第一大工業城根特，就靠著偷來一台英國紡織機，成為歐陸第一個生產工業化的國家！過往，南邊從根特來的運河，從 Minnewater 進入布魯日後，再穿越市中心一路開到北邊 Dampoort 後再開向海邊大港 Oostende；不過進入 19 世紀中葉工業化時代後，根特產量遽增的紡織產品，怎麼靠著更大的貨船運到港邊呢？總不能把布魯日市中心這些老運河全都拓寬加深吧？於是取道東郊 14 世紀的外城牆邊，在 19 世紀中城牆拆除後的一大塊空地正好開鑿一個從沒出現過的護城河：Ringvaart 環城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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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很遺憾，布魯日的兩圈古城牆都已經拆個不剩了，我們只能存運河的路徑來推敲過往城牆的位置而已，不過從許多地名中還是可以知道古城門的所在。沿著 Ringvaart 往北邊走，第一個遇到的是已經拆毀的凱薩琳城門 Katelijnepoort，雖然看不見城門，卻可以看見有趣的 Katelijnepoortbrug 凱薩琳城門旋轉橋！船過不了橋不一定要把橋打開，也可以讓橋在河中央轉 180 度留出兩條小水道。
34. 環城運河，與布魯日市中心小橋流水運河風情截然不同，這裡有寬廣而整齊的河道、有大片連續的河畔綠地、也還有一連串的古城門遺跡。經過凱薩琳城門繼續向北走，走到下一個根特城門之前，在 Gentpoortvest 的森林密蔭中可以看見 20 世紀初新哥德式的老水塔 Watertoren，就近打起運河的水提供周邊社區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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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整個布魯日仍保存下來的四個城門當中，就有 Gentpoort 根特城門與 Kruispoort 十字城門矗立在 Ringvaart 的岸邊。兩個都是 14 世紀新城牆上的 15 世紀城門，兩根城塔矮胖厚重開窗極小，十足的防衛碉堡格局，不過內門都加了兩根圓錐體尖塔，則是 19 世紀對中世紀騎士傳說加以浪漫化想像的古蹟修復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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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整段 Ringvaart 走下來，過往城牆的遺址現在不但變成河畔森林綠地，而且還不時有高低起伏，這不但在比利時很少見，在布魯日這麼近海的城市更是少見！中世紀的布魯日外城牆，除了從地面把城牆蓋高之外，還硬是將開鑿運河的土方填到城牆下面來加高地基；等到布魯日沈睡的時代後，隨著城市失去戰略地位，城牆也漸漸失去防衛的需求，此時堆高的城牆地基就成為蓋風車磨穀子的好地方。走過了 Kruispoort 十字門後來到 Kruisvest 環道，就可以在山坡上欣賞布魯日四大風車 Sint-Janshuismolen (1770 重建), Bonne-Chièremolen (1844 新建), Koeleweimolen (1996 從別城搬來) 以及 Nieuwe Papegaai。布魯日，也不一定要逛密集的中世紀古城，來草地上踏踏青看風車，還可以想像自己在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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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布魯日 20 世紀，歐洲的十字路口
37. 沈睡了四百多年的布魯日，正因其「凍結」在 15 世紀前中世紀風貌的命運，反而在歐洲崇尚歌德復興、浪漫主義與復古主義的 19 世紀，成為歐洲最早的國際觀光景點之一，吸引有教養的紳士淑女來這裡見見文化歷史滄桑，也吸引年輕人們來此 Grand Tour。到了 20 世紀中，比利時更成為歐洲諸國的「十字路口」，除了跨國觀光客外更吸引了國際外交官、專業者、以及年輕學生來到比利時與布魯日文化交流。要看布魯日的「歐洲十字路口」，可以先來到市中心偏東側的 Sint-Annarei 聖安娜運河。
38. 在 Sint-Annarei 運河上的 Verversdijk 碼頭邊，一棟河畔老建築配上了前衛的白格子入口，這就是布魯日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文化外交建設 College of Europe 歐洲學院，2007 年才在這間 17 世紀 Jezuïetencollege 耶穌會學院上開了新校區。二次世界大戰後，歐洲各國痛定思痛決心放下舊惡重歸於好，要讓各國從年輕人開始，齊聚一堂培育跨國文化交流的新歐洲人才。這樣的歐洲學院要設在哪裡呢？當然不能設在英德法老強權的任何一國，而要設在歐洲的十字路口，比利時，布魯日。
39. Sint-Annarei 周遭這塊市中心偏東的土地，還不只是耶穌會學院，17 世紀時這整個都是耶穌會的勢力範圍，過去有整個耶穌會修道院，今日還可見到在中世紀布魯日中一支獨秀的華麗巴洛克教堂 Sint-Walburgakerk 聖華普嘉教堂，擁有完整巨大的鐘形立面與每不勝收的巴洛克雕飾，就是典型的耶穌會教堂。耶穌會，正是 17 世紀宗教戰爭的產物，訴求宗教改革 Reformation 的新教陣營學說眾多，舊天主教陣營光是武力鎮壓還不夠，還要有「反宗教改革」Counter-Reformation 的學說當知識後盾，由誰負責發展這學說？就由學識最淵博、神學論述能力也最強的耶穌會負責。因此，就如遍及全歐的一眾天主教前線國家一樣，布魯日也請來了耶穌會駐點鞏固天主教陣營。
40. 比利時這塊低地國土地，身為歐洲十字路口，其實也不只是 20 世紀才開始的事情了，一千年來它其實就一直在西邊法國與東邊神聖羅馬帝國兩大強權之間；布魯日身為歐洲十字路口也歷史淵遠，在 17 世紀宗教戰爭年代也算是個天主教前線城市，固守低地國南部，抵抗北方獨立的新教荷蘭。20 世紀中經過大戰後的比利時，還是十字路口，只是這次以交流代替衝突，政治交流在布魯塞爾，文化交流就在布魯日。這個文化交流濫觴的基地，就要去市中心南側的 Dijver 聖水運河看看。布魯日的運河多半是開鑿出來的，只有 Dijver 這一段大體上是原有 Reie 聖水河的天然河道，可以說，布魯日的所有運河網絡就是從這一段最早期的河岸生活逐漸展開！這裡鄰近觀光核心區，遊人如織，有寬廣的堤岸大道，還有 Rozenhoedkaai 玫瑰帽堤岸殺死底片的運河轉角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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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位在 Dijver 的這一間，才是 1949 年創校的 College of Europe 歐洲學院總部！雖說當年歐洲領袖們創立此校的宗旨是希望放下成見讓歐洲整合，但這和德法的小城小鎮交換學生計畫不同，這個歐洲學院可以說是個菁英貴族學院，不是一般人能申請的，都要透過各國外交機構甄選推薦，不是要家大業大能代表政治與工商勢力者，就是要真正萬中選一有機會成為優秀外交官的年輕人。還好，接下來半個世紀，歐洲各國大學紛紛開設 European Studies「歐洲研究」的學程與學位，才將這個歐洲菁英俱樂部的統合工程慢慢擴散到更多平民知識分子。
42. 在尊貴菁英的歐洲學院門前，卻是截然不同的平民景觀，一片沙地上種了三排樹的 De Dijver 聖水河岸小公園，平常是觀光客歇腳吃東西或遮陽的地方，週五到週日則開辦跳蚤市場。這裡賣的東西不只是鍋碗瓢盆等一般老古董，還有些攤商擁有舊時代的布魯日觀光紀念品，如中世紀風情的寶劍盾牌首飾酒杯等等。對面，則是布魯日遊船行程的登船處。
43. 布魯日不但國際旅客、歐洲學院的國際學生、有耶穌會的國際傳教士，連運河橋上都有國際聖徒。Dijver 運河上，從 Rozenhoedkaai 可以向北走到市中心大廣場的唯一一座橋 Nepomucenusbrug 聶波穆克橋，就是紀念布拉格出名的捷克聖徒 Johannes Nepomucenus/Jan Nepomucký，這位「聖約翰聶波穆克」因堅守秘密而被國王丟下橋裡淹死，因此受封聖成為「保護秘密」與「防範洪水」的聖徒，在歐洲許多重要古橋上都有，譬如在布拉格查理大橋 Karlův most 上的那尊雕像被觀光客摸到發亮，在德國符茲堡老緬因河橋 Alte Mainbrücke 也有一尊。
44. 過了橋，在這 Dijver 運河轉往 Kraanrei 運河末端的轉角處大宅，過去擁有護城河轉角的絕佳戰略位置，今日則擁有轉角陽台的絕佳視野觀賞 270 度運河景觀，正是最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才能有這種媲美伯爵城堡格局的運河轉角大宅 Huis Perez de Malvenda，為 15 世紀末西班牙極盛期駐布魯日的外交顧問家族宅邸，身為外國人在布魯日不但掌控了大教堂還入主了市政廳。今日已經改裝成布魯日的比利時美食紀念品店 2-be，擁有號稱收集全比利時啤酒的啤酒牆，還有運河轉角陽台可以上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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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Dijver 運河畔最重要的景點卻不是國際景點，而是屬於低地國與布魯日自己的本土博物館 Groeningemuseum 葛洛寧美術館。雖然是岸邊老宅博物館，一個小小的大門配上一個小小前院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但走進去可是別有洞天的 21 世紀大型博物館建築，低地國繪畫從早期布魯日為首的「法蘭德斯原始畫派」Vlaamse Primitieven、到南北低地國百花齊放的文藝復興老大師、到西屬低地國從安特衛普帶起巴洛克風潮的梟雄魯本斯、到 19 世紀全新比利時王國浪漫主義... 從中世紀低地國到近代比利時的藝術穿越時空，應有盡有。
七、布魯日，富商巨賈與騷人墨客
46. 從市中心觀光客密集的 Dijver，穿越一個橋上大宅轉進南邊後，進入最小巧可愛的一段 Bakkersrei 麵包師運河，這裡不但河道小、步道窄、尺度親密、建築小巧、還有聖母院的尖塔與綠蔭，這裡更可以看到密集的博物館，結合 Dijver 岸邊的鄰居 Groeningemuseum，這裡簡直媲美柏林，是屬於布魯日的小型「博物館島」！已經從 11 世紀的中世紀早期布魯日，看到了 20 世紀的歐洲十字路口，布魯日這個商業城市，有人一飛沖天有人一落千丈，有富商巨賈也有騷人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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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布魯日的小博物館島，每一間博物館都是富商老宅，展出古代八百年低地國畫作的 Groeningemuseum 是個老宅，接著展出近代兩百年比利時畫作的 Museum Arentshuis 阿倫特美術館也是一間橫跨運河兩岸的 18 世紀阿崙特家族老宅，以生於布魯日的英國跨領域近現代藝術家 Frank Brangwyn 為中心，將隔壁 Groeningemuseum 一直到 19 世紀的藝術景觀擴展到 20 世紀，並另闢一半展間供 21 世紀當代比利時畫家輪流展出，算是整個城市幾乎都在賣祖產的布魯日當中，少見的當代與前衛藝術場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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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Bakkersrei 這段可愛小運河旁邊最可愛的小角落，是 Arentshuis 後院漂亮的博物館花園 Arentshof，在建築密度極高的布魯日保留了這一片後院，周圍有美術館與大宅環繞，還有對岸聖母院高塔庇蔭，Arentshuis 的前衛藝術延伸到了戶外來，戶外雕塑不用多，一組最經典聖經主題的鋼雕 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 啟示錄四騎士就好，前衛的鋼雕不具象描摹四位災難騎士的猙獰面容，只讓鋼雕覆蓋東缺一塊西缺一角，鏤空而殘缺的表面就恐怖地表達了騎士們以萬物為芻狗的冷血，也暗示這脆弱世界的搖搖欲墜。
49. 小博物館島的第三間 Gruuthusemuseum 啤酒草之家博物館，是個更赫赫有名的資深大宅，是 13-15 世紀富商 Gruuthuse 之家，靠著買賣比利時著名的啤酒藥草 gruut/gruit 而富可敵國，比起其他 17-18 世紀那些新時代的大宅還大很多，簡直就像個小皇宮！這間 Gruuthusemuseum 除了展出 Gruuthuse 家族自己的老收藏外，也展出不少中世紀布魯日的日常器具文物，不過館藏還只是次要的，這裡最獨特的歷史角色是英國國王避難所：15 世紀的英國國王，約克家族愛德華四世 Edward IV 在薔薇戰爭中逃來這裡作客；17 世紀時爸爸被國會砍頭的英國小王儲查理，也在英國國會統治的短暫「英格蘭聯邦」時期中流放至此十多年，才回到英國復辟成為查理二世 Charles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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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在今日的英國旅遊市場調查中，布魯日時常登上英國人國外旅遊地首選第一名！沒辦法，布魯日與英國的歷史真是千絲萬縷。布魯日與整個低地國的 13-15 世紀紡織產業，與歐洲產量最大的英國羊毛進口息息相關，也吸引到許多英國商人水手銀行家來到布魯日；16 世紀英國國王下令斷絕羊毛出口後，則重創低地國紡織產業一去不返，甚至迫使低地國織工大舉投奔對岸而統合了英國時尚產業鏈上下游。英國與布魯日關係如此密切，難怪英國國王在本土有難總是優先逃來這裡，畢竟這裡不是法國也不是神聖羅馬帝國，城市裡的自由商人有完全的權力辟護落難國王。難怪，布魯日就是這麼個屬於英國「騷人墨客」貶謫流放的天涯海角，英國浪子多到可以在城西 Carmersstraat 上開一間英國修道院 English Convent！想想我們熟知的電影《殺手沒有假期》In Bruges 那位年輕男主角，不就是犯了事後被英國老闆送來布魯日避避風頭度個小假嗎？
51. 在 Bakkersrei 那最可愛的河岸小橋 Bonifaciusbrug 旁，還有布魯日最溫暖最靜謐的 Onze-Lieve-Vrouwekerk 聖母教堂，是商貿全盛期 13-15 世紀時的教堂，用海邊低地的砂土做磚，以磚造蓋哥德式大教堂都能把塔蓋得這麼高，直至今日都還是歐洲第二高的磚造高塔，更是今日布魯日最高的建築物。聖母教堂室內最著名景點，當然是米開蘭基羅的聖母與聖子雕像，畢竟要在義大利之外看到米開蘭基羅的雕刻作品多麼稀奇呀？今年的電影《大尋寶家》The Monuments Men 才讓他們母子兩粉墨登場當雷恩大兵給喬治克隆尼搶救。不過當遊客們群集在聖母聖子像面前時，我卻對教堂後方兩個陵寢更有興趣：兩位勃艮地公爵父女 － 無畏的查理與勃艮地的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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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於 14 世紀末繼承了法蘭德斯的勃艮地公國，其公爵無畏的查理 Charles The Bold 在歷史上與小說中都赫赫有名，但他女兒勃艮地的瑪麗 Maria van Bourgondië/Mary of Burgundy 在低地國歷史上也佔有不下於父親的重要地位。就在布魯日與公國盛極而衰的 15 世紀末，年方二十的少女瑪麗接到父親噩耗，臨危受命接掌女公爵，短短一年之內對內下放自治權安定了低地國諸城、對外靠聯姻與外交搞定虎視眈眈的多方外國勢力，為即將走下坡的低地國多延續了一百年的和平，卻不得不將公國拱手讓人而成為末代女公爵。除了在聖母教堂看瑪麗的陵寢之外，在市中心聖血教堂入口立面上也有一個獵鷹少女瑪麗金雕，最完整的獨立藝術品則是市中心偏西方 Muntplein 鑄幣廠廣場上的瑪麗騎馬銅雕 Flandria Nostra「我們的法蘭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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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日，就是個流放邊緣期待東山再起的化外之地，連作客的英國國王都是騷人墨客；扛下重擔成為末代女公爵的少女瑪麗身為東道主，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個騷人墨客？由於下放城市自治權安定了內政與經濟，身為城市的布魯日非常愛戴瑪麗女公爵，可惜公爵當不了幾年就死於她最愛的騎馬運動中，當然也要歸葬布魯日聖母教堂，倒是讓青春美貌的 25 歲臉龐凍結在金棺上流傳後世。這張瑪麗的少女臉龐，愛喝比利時啤酒的酒友們一定很熟悉 － 她就是女公爵啤酒 Duchesse De Bourgogne 酒標上那位女公爵！酒標就是年輕的瑪麗手持一隻獵鷹，就像聖血教堂的金色雕像一樣，鮮活地呈現了她外向的運動少女性格。來布魯日，不只要喝本地啤酒 Brugse Zot 與 Straffe Hendrik，也順便來一杯 Duchesse De Bourgogne 懷念瑪麗。
八、布魯日 21 世紀，仍屬於市民，別有洞天
進入 21 世紀的布魯日，已經不再是騷人墨客的憂鬱國度，已經不再是沈睡五百年的凍結布魯日，而是國際觀光客歡欣笑語的遊樂園。布魯日作為觀光城市，歷史就算沒有 150 年也至少有 100 年了，稱它一聲「北方威尼斯」不只是景仰它的中世紀商港霸權、也不只是讚嘆它的小橋流水運河美景，而更是正視它與威尼斯一起被觀光吞噬的無奈現實。
人說，布魯日凍結在中世紀了，其實也不盡然，只是我們觀光客一般只去那些古色古香的中世紀老區而已；人說，布魯日變成迪士尼觀光樂園了，其實也不盡然，只是我們來這邊待一兩天也許都只能逛到流行觀光景點而已；人說，高級化的布魯日市中心已經只剩觀光餐旅業者，真正的市民都默默搬到環道外的郊區去了，當然這也不盡然。只要花個兩三天逛完布魯日的觀光景點後，再來想想還有哪些布魯日的角落沒去過、哪些布魯日的運河河岸還沒走過，自然就知道，布魯日的市民住宅區在哪裡。
當然，住宅區本來就不是我們觀光客該去騷擾的，且收起放縱度假的心情，約束歡樂喧鬧的身體，收起觀光味濃厚的地圖旅遊書與單眼大相機。這幾塊布魯日運河畔住宅區，本來就不是觀光客的領域，本來就享有它日常生活的靜謐與閑適，如果我們逛擠滿觀光客的布魯日已經逛煩了，正好來走走這些遠離塵囂的住宅區，人不要多只要一兩個就好，靜靜漫步、傾聽河水、謙和地向路上行人帶著微笑問聲好。
53. 布魯日老城牆內偏外圍的住宅區，可以由 Sint-Annarei 出發，往東北邊沿著 Langerei 長運河向北前進，一路可以走到東北方的運河城門 Dampoort，一路上只有一條車行橋與一條步行橋，還赫然是個充滿荷蘭風味的木造曳起橋。這一路上由於沒有觀光遊船，一般船隻稀少，河面相當平靜，在起風時掀起均勻的陣陣波紋，在無風時像鏡子一般映照著河面的階梯山牆住宅們。階梯山牆，是極具低地國風味的中世紀建築特色，在這裡有的是斑白紅磚的中世紀老屋、有的則是整齊黃色磚頭的 20 世紀初仿古屋，不論新舊，都在河面上安詳而諧和地並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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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同樣由 Sint-Annarei 出發，往東南方則沿著 Coupure 閘門運河，這塊住宅區則看不見幾棟古老的階梯山牆建築，而更多具有中庭院落的大宗建築基地或 20 世紀的連棟住宅，最早也只有 18 世紀新古典大宅。這條筆直的 Coupure 的確不是中世紀老運河，而是 18 世紀時開鑿出來疏散既有老運河交通的近代運河，河面較寬也較深，今日成為布魯日有錢市民的遊艇碼頭。
55. 不只是這兩個較外圍的運河住宅區，連 12 世紀古城牆內的布魯日最核心區，都有觀光客人跡罕至的運河住宅區！蛋形的布魯日，內圈蛋黃形狀的一圈運河就稱作 De binnenreien 內環運河，是 12 世紀前早期布魯日就開鑿好的運河，圍繞蛋形環城河後又沿著運河蓋起了 12 世紀古城牆。這一圈最原始的布魯日運河，東南半圈就是遊人如織的觀光核心區 Sint-Annarei, Groenerei & Dijver，西北半圈則是截然不同的靜謐水岸住宅，從 Sint-Annarei 盡頭轉角的 Gouden-Handrei 金掌運河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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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這一區雖然是 12 世紀就開鑿的老運河、是 11 世紀前就開發的歷史核心區，今日看來卻一點歷史意象都沒有，想找到一棟滿足我們中世紀想像的法蘭德斯階梯山牆建築都不容易！不過倒是古色古香，充滿尺度小又密集的河畔老民宅，光看磚頭疊砌的模式就知道都是前現代歷史建築，看牆面粉刷凋敗的痕跡則很有日常生活的陳舊感。住宅區運河繼續朝西邊走，一個景點都沒有，不知不覺就由 Gouden-Handrei 一路走上 Augustijnenrei 奧古斯汀修道士運河 與 Speelmansrei 音樂家運河... 遠離塵囂走過大半個老城中心，老運河最後還是要走上終點，被冷硬的現代大廣場無情地掩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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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老城西界的現代大廣場 Het Zand 沙地廣場，在布魯日 13 世紀起就是低地國鄉民最愛的 Vrijdagmarkt 星期五市場還開在熱鬧的 Smedenrei 鍛鐵運河畔，不過在 19 世紀中比利時工業化後的鐵路年代裡，Smedenrei 被填平、市場被解散，蓋起了巨大的火車站，讓鐵軌穿入老城中心毀滅了許多老區生活... 所幸，20 世紀中將鐵軌移出也在遠處蓋了新站，舊站拆除又成為新時代的「星期五市場廣場」，還真的就是每週五布魯日最熱鬧最大規模的跳蚤市場，比起市中心小樹林下的 De Dijver 跳蚤市場厲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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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星期五市場在現代又熱鬧舉辦了半個世紀，越辦越大，把廣場南邊音樂廳 Concertgebouw 後方的一整塊國王紀念公園 Koning Albert I Park 都佔去了。在公園旁森林背後的一堆小住宅區圍籬邊，我們才會發現前一段被蓋掉的 Smedenrei 老運河，又從森林中的 Kapucijnenrei 卡普欽運河 悄悄冒出頭來，沿著公園一路流到城市南端比貞環城道 Buiten Begijnenvest，與愛之湖旁的森林運河終於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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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仔細看看布魯日市中心西半部，其實說古城已經說不太上來，反而處處都是 20 世紀初規劃的住宅區，街道直而寬敞，建築模矩整齊，甚至立面開窗與屋頂還顯露明顯的秩序，早已一點中世紀風貌都不剩了，只剩下其天際線尺度還和中世紀古城沒有差太多罷了。再往西邊走到外環上，走向布魯日殘存的四大城門之一 Ezelpoort 埃澤城門，門前橋邊是外環道的運河河底公園 Stil Ende，好一個天鵝和水鴨的世外桃源，Stil Ende 不但是住宅區，還是近來布魯日新建案一件件推出的新興時尚住宅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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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凍結」與「沈睡」這些外人對布魯日的印象，的確切中了布魯日歷史發展的一些傷心處，但布魯日的生活還是繼續的，布魯日全城絕非 15 世紀前的中世紀哥德式古城，布魯日住宅絕非僅有古色古香的法蘭德斯階梯山牆。近年，布魯日得到「世界文化遺產」頭銜之後展開了一個長期的爭議：歐洲最古色古香的中世紀古城布魯日，可以容許現代建築傷害古城的面貌嗎？可以容許新住宅建築把屋頂蓋得這麼高、傷害古城完整的天際線嗎？
就是這棟位在 Stil Ende 河底公園旁的新住宅建案 7 Senses Square X，豎立了四根高聳的大理石尖塔，在老城優美的天際線上長出了四根崢嶸頭角，令布魯日文化界又怒氣沖沖地展開古城保存大辯論。事實上，布魯日在每個世紀每個年代都留下了斯時的痕跡，許多外表看似哥德式與階梯山牆的其實只是 20 世紀初的復古，到了一次戰後二次戰後都還在老城內蓋大規模新住宅社區，甚至到了 20 世紀末甚至 21 世紀初布魯日還不停地在蓋新銳建築改變城市面貌。布魯日，從 13-15 世紀盛期就是自主市民與伯爵和教會分庭抗禮的「市民城市」，即使進入了 21 世紀這個全球觀光年代，超過一半的布魯日老城仍然屬於市民，也許不如核心觀光區來得古色古香或是童話浪漫，但這個一直活在當下、不斷改變自我認真生活的布魯日，才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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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即使進入 16 世紀的沈睡後，布魯日還是紮紮實實地過了五百年，當然也經歷了比利時在 19 世紀的工業化：比利時第一大工業城根特，就靠著偷來一台英國紡織機，成為歐陸第一個生產工業化的國家！過往，南邊從根特來的運河，從 Minnewater 進入布魯日後，再穿越市中心一路開到北邊 Dampoort 後再開向海邊大港 Oostende；不過進入 19 世紀中葉工業化時代後，根特產量遽增的紡織產品，怎麼靠著更大的貨船運到港邊呢？總不能把布魯日市中心這些老運河全都拓寬加深吧？於是取道東郊 14 世紀的外城牆邊，在 19 世紀中城牆拆除後的一大塊空地正好開鑿一個從沒出現過的護城河：Ringvaart 環城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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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很遺憾，布魯日的兩圈古城牆都已經拆個不剩了，我們只能存運河的路徑來推敲過往城牆的位置而已，不過從許多地名中還是可以知道古城門的所在。沿著 Ringvaart 往北邊走，第一個遇到的是已經拆毀的凱薩琳城門 Katelijnepoort，雖然看不見城門，卻可以看見有趣的 Katelijnepoortbrug 凱薩琳城門旋轉橋！船過不了橋不一定要把橋打開，也可以讓橋在河中央轉 180 度留出兩條小水道。
34. 環城運河，與布魯日市中心小橋流水運河風情截然不同，這裡有寬廣而整齊的河道、有大片連續的河畔綠地、也還有一連串的古城門遺跡。經過凱薩琳城門繼續向北走，走到下一個根特城門之前，在 Gentpoortvest 的森林密蔭中可以看見 20 世紀初新哥德式的老水塔 Watertoren，就近打起運河的水提供周邊社區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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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整個布魯日仍保存下來的四個城門當中，就有 Gentpoort 根特城門與 Kruispoort 十字城門矗立在 Ringvaart 的岸邊。兩個都是 14 世紀新城牆上的 15 世紀城門，兩根城塔矮胖厚重開窗極小，十足的防衛碉堡格局，不過內門都加了兩根圓錐體尖塔，則是 19 世紀對中世紀騎士傳說加以浪漫化想像的古蹟修復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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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整段 Ringvaart 走下來，過往城牆的遺址現在不但變成河畔森林綠地，而且還不時有高低起伏，這不但在比利時很少見，在布魯日這麼近海的城市更是少見！中世紀的布魯日外城牆，除了從地面把城牆蓋高之外，還硬是將開鑿運河的土方填到城牆下面來加高地基；等到布魯日沈睡的時代後，隨著城市失去戰略地位，城牆也漸漸失去防衛的需求，此時堆高的城牆地基就成為蓋風車磨穀子的好地方。走過了 Kruispoort 十字門後來到 Kruisvest 環道，就可以在山坡上欣賞布魯日四大風車 Sint-Janshuismolen (1770 重建), Bonne-Chièremolen (1844 新建), Koeleweimolen (1996 從別城搬來) 以及 Nieuwe Papegaai。布魯日，也不一定要逛密集的中世紀古城，來草地上踏踏青看風車，還可以想像自己在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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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布魯日 20 世紀，歐洲的十字路口
37. 沈睡了四百多年的布魯日，正因其「凍結」在 15 世紀前中世紀風貌的命運，反而在歐洲崇尚歌德復興、浪漫主義與復古主義的 19 世紀，成為歐洲最早的國際觀光景點之一，吸引有教養的紳士淑女來這裡見見文化歷史滄桑，也吸引年輕人們來此 Grand Tour。到了 20 世紀中，比利時更成為歐洲諸國的「十字路口」，除了跨國觀光客外更吸引了國際外交官、專業者、以及年輕學生來到比利時與布魯日文化交流。要看布魯日的「歐洲十字路口」，可以先來到市中心偏東側的 Sint-Annarei 聖安娜運河。
38. 在 Sint-Annarei 運河上的 Verversdijk 碼頭邊，一棟河畔老建築配上了前衛的白格子入口，這就是布魯日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文化外交建設 College of Europe 歐洲學院，2007 年才在這間 17 世紀 Jezuïetencollege 耶穌會學院上開了新校區。二次世界大戰後，歐洲各國痛定思痛決心放下舊惡重歸於好，要讓各國從年輕人開始，齊聚一堂培育跨國文化交流的新歐洲人才。這樣的歐洲學院要設在哪裡呢？當然不能設在英德法老強權的任何一國，而要設在歐洲的十字路口，比利時，布魯日。
39. Sint-Annarei 周遭這塊市中心偏東的土地，還不只是耶穌會學院，17 世紀時這整個都是耶穌會的勢力範圍，過去有整個耶穌會修道院，今日還可見到在中世紀布魯日中一支獨秀的華麗巴洛克教堂 Sint-Walburgakerk 聖華普嘉教堂，擁有完整巨大的鐘形立面與每不勝收的巴洛克雕飾，就是典型的耶穌會教堂。耶穌會，正是 17 世紀宗教戰爭的產物，訴求宗教改革 Reformation 的新教陣營學說眾多，舊天主教陣營光是武力鎮壓還不夠，還要有「反宗教改革」Counter-Reformation 的學說當知識後盾，由誰負責發展這學說？就由學識最淵博、神學論述能力也最強的耶穌會負責。因此，就如遍及全歐的一眾天主教前線國家一樣，布魯日也請來了耶穌會駐點鞏固天主教陣營。
40. 比利時這塊低地國土地，身為歐洲十字路口，其實也不只是 20 世紀才開始的事情了，一千年來它其實就一直在西邊法國與東邊神聖羅馬帝國兩大強權之間；布魯日身為歐洲十字路口也歷史淵遠，在 17 世紀宗教戰爭年代也算是個天主教前線城市，固守低地國南部，抵抗北方獨立的新教荷蘭。20 世紀中經過大戰後的比利時，還是十字路口，只是這次以交流代替衝突，政治交流在布魯塞爾，文化交流就在布魯日。這個文化交流濫觴的基地，就要去市中心南側的 Dijver 聖水運河看看。布魯日的運河多半是開鑿出來的，只有 Dijver 這一段大體上是原有 Reie 聖水河的天然河道，可以說，布魯日的所有運河網絡就是從這一段最早期的河岸生活逐漸展開！這裡鄰近觀光核心區，遊人如織，有寬廣的堤岸大道，還有 Rozenhoedkaai 玫瑰帽堤岸殺死底片的運河轉角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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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位在 Dijver 的這一間，才是 1949 年創校的 College of Europe 歐洲學院總部！雖說當年歐洲領袖們創立此校的宗旨是希望放下成見讓歐洲整合，但這和德法的小城小鎮交換學生計畫不同，這個歐洲學院可以說是個菁英貴族學院，不是一般人能申請的，都要透過各國外交機構甄選推薦，不是要家大業大能代表政治與工商勢力者，就是要真正萬中選一有機會成為優秀外交官的年輕人。還好，接下來半個世紀，歐洲各國大學紛紛開設 European Studies「歐洲研究」的學程與學位，才將這個歐洲菁英俱樂部的統合工程慢慢擴散到更多平民知識分子。
42. 在尊貴菁英的歐洲學院門前，卻是截然不同的平民景觀，一片沙地上種了三排樹的 De Dijver 聖水河岸小公園，平常是觀光客歇腳吃東西或遮陽的地方，週五到週日則開辦跳蚤市場。這裡賣的東西不只是鍋碗瓢盆等一般老古董，還有些攤商擁有舊時代的布魯日觀光紀念品，如中世紀風情的寶劍盾牌首飾酒杯等等。對面，則是布魯日遊船行程的登船處。
43. 布魯日不但國際旅客、歐洲學院的國際學生、有耶穌會的國際傳教士，連運河橋上都有國際聖徒。Dijver 運河上，從 Rozenhoedkaai 可以向北走到市中心大廣場的唯一一座橋 Nepomucenusbrug 聶波穆克橋，就是紀念布拉格出名的捷克聖徒 Johannes Nepomucenus/Jan Nepomucký，這位「聖約翰聶波穆克」因堅守秘密而被國王丟下橋裡淹死，因此受封聖成為「保護秘密」與「防範洪水」的聖徒，在歐洲許多重要古橋上都有，譬如在布拉格查理大橋 Karlův most 上的那尊雕像被觀光客摸到發亮，在德國符茲堡老緬因河橋 Alte Mainbrücke 也有一尊。
44. 過了橋，在這 Dijver 運河轉往 Kraanrei 運河末端的轉角處大宅，過去擁有護城河轉角的絕佳戰略位置，今日則擁有轉角陽台的絕佳視野觀賞 270 度運河景觀，正是最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才能有這種媲美伯爵城堡格局的運河轉角大宅 Huis Perez de Malvenda，為 15 世紀末西班牙極盛期駐布魯日的外交顧問家族宅邸，身為外國人在布魯日不但掌控了大教堂還入主了市政廳。今日已經改裝成布魯日的比利時美食紀念品店 2-be，擁有號稱收集全比利時啤酒的啤酒牆，還有運河轉角陽台可以上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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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Dijver 運河畔最重要的景點卻不是國際景點，而是屬於低地國與布魯日自己的本土博物館 Groeningemuseum 葛洛寧美術館。雖然是岸邊老宅博物館，一個小小的大門配上一個小小前院好像沒什麼了不起，但走進去可是別有洞天的 21 世紀大型博物館建築，低地國繪畫從早期布魯日為首的「法蘭德斯原始畫派」Vlaamse Primitieven、到南北低地國百花齊放的文藝復興老大師、到西屬低地國從安特衛普帶起巴洛克風潮的梟雄魯本斯、到 19 世紀全新比利時王國浪漫主義... 從中世紀低地國到近代比利時的藝術穿越時空，應有盡有。
七、布魯日，富商巨賈與騷人墨客
46. 從市中心觀光客密集的 Dijver，穿越一個橋上大宅轉進南邊後，進入最小巧可愛的一段 Bakkersrei 麵包師運河，這裡不但河道小、步道窄、尺度親密、建築小巧、還有聖母院的尖塔與綠蔭，這裡更可以看到密集的博物館，結合 Dijver 岸邊的鄰居 Groeningemuseum，這裡簡直媲美柏林，是屬於布魯日的小型「博物館島」！已經從 11 世紀的中世紀早期布魯日，看到了 20 世紀的歐洲十字路口，布魯日這個商業城市，有人一飛沖天有人一落千丈，有富商巨賈也有騷人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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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布魯日的小博物館島，每一間博物館都是富商老宅，展出古代八百年低地國畫作的 Groeningemuseum 是個老宅，接著展出近代兩百年比利時畫作的 Museum Arentshuis 阿倫特美術館也是一間橫跨運河兩岸的 18 世紀阿崙特家族老宅，以生於布魯日的英國跨領域近現代藝術家 Frank Brangwyn 為中心，將隔壁 Groeningemuseum 一直到 19 世紀的藝術景觀擴展到 20 世紀，並另闢一半展間供 21 世紀當代比利時畫家輪流展出，算是整個城市幾乎都在賣祖產的布魯日當中，少見的當代與前衛藝術場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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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Bakkersrei 這段可愛小運河旁邊最可愛的小角落，是 Arentshuis 後院漂亮的博物館花園 Arentshof，在建築密度極高的布魯日保留了這一片後院，周圍有美術館與大宅環繞，還有對岸聖母院高塔庇蔭，Arentshuis 的前衛藝術延伸到了戶外來，戶外雕塑不用多，一組最經典聖經主題的鋼雕 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 啟示錄四騎士就好，前衛的鋼雕不具象描摹四位災難騎士的猙獰面容，只讓鋼雕覆蓋東缺一塊西缺一角，鏤空而殘缺的表面就恐怖地表達了騎士們以萬物為芻狗的冷血，也暗示這脆弱世界的搖搖欲墜。
49. 小博物館島的第三間 Gruuthusemuseum 啤酒草之家博物館，是個更赫赫有名的資深大宅，是 13-15 世紀富商 Gruuthuse 之家，靠著買賣比利時著名的啤酒藥草 gruut/gruit 而富可敵國，比起其他 17-18 世紀那些新時代的大宅還大很多，簡直就像個小皇宮！這間 Gruuthusemuseum 除了展出 Gruuthuse 家族自己的老收藏外，也展出不少中世紀布魯日的日常器具文物，不過館藏還只是次要的，這裡最獨特的歷史角色是英國國王避難所：15 世紀的英國國王，約克家族愛德華四世 Edward IV 在薔薇戰爭中逃來這裡作客；17 世紀時爸爸被國會砍頭的英國小王儲查理，也在英國國會統治的短暫「英格蘭聯邦」時期中流放至此十多年，才回到英國復辟成為查理二世 Charles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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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在今日的英國旅遊市場調查中，布魯日時常登上英國人國外旅遊地首選第一名！沒辦法，布魯日與英國的歷史真是千絲萬縷。布魯日與整個低地國的 13-15 世紀紡織產業，與歐洲產量最大的英國羊毛進口息息相關，也吸引到許多英國商人水手銀行家來到布魯日；16 世紀英國國王下令斷絕羊毛出口後，則重創低地國紡織產業一去不返，甚至迫使低地國織工大舉投奔對岸而統合了英國時尚產業鏈上下游。英國與布魯日關係如此密切，難怪英國國王在本土有難總是優先逃來這裡，畢竟這裡不是法國也不是神聖羅馬帝國，城市裡的自由商人有完全的權力辟護落難國王。難怪，布魯日就是這麼個屬於英國「騷人墨客」貶謫流放的天涯海角，英國浪子多到可以在城西 Carmersstraat 上開一間英國修道院 English Convent！想想我們熟知的電影《殺手沒有假期》In Bruges 那位年輕男主角，不就是犯了事後被英國老闆送來布魯日避避風頭度個小假嗎？
51. 在 Bakkersrei 那最可愛的河岸小橋 Bonifaciusbrug 旁，還有布魯日最溫暖最靜謐的 Onze-Lieve-Vrouwekerk 聖母教堂，是商貿全盛期 13-15 世紀時的教堂，用海邊低地的砂土做磚，以磚造蓋哥德式大教堂都能把塔蓋得這麼高，直至今日都還是歐洲第二高的磚造高塔，更是今日布魯日最高的建築物。聖母教堂室內最著名景點，當然是米開蘭基羅的聖母與聖子雕像，畢竟要在義大利之外看到米開蘭基羅的雕刻作品多麼稀奇呀？今年的電影《大尋寶家》The Monuments Men 才讓他們母子兩粉墨登場當雷恩大兵給喬治克隆尼搶救。不過當遊客們群集在聖母聖子像面前時，我卻對教堂後方兩個陵寢更有興趣：兩位勃艮地公爵父女 － 無畏的查理與勃艮地的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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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於 14 世紀末繼承了法蘭德斯的勃艮地公國，其公爵無畏的查理 Charles The Bold 在歷史上與小說中都赫赫有名，但他女兒勃艮地的瑪麗 Maria van Bourgondië/Mary of Burgundy 在低地國歷史上也佔有不下於父親的重要地位。就在布魯日與公國盛極而衰的 15 世紀末，年方二十的少女瑪麗接到父親噩耗，臨危受命接掌女公爵，短短一年之內對內下放自治權安定了低地國諸城、對外靠聯姻與外交搞定虎視眈眈的多方外國勢力，為即將走下坡的低地國多延續了一百年的和平，卻不得不將公國拱手讓人而成為末代女公爵。除了在聖母教堂看瑪麗的陵寢之外，在市中心聖血教堂入口立面上也有一個獵鷹少女瑪麗金雕，最完整的獨立藝術品則是市中心偏西方 Muntplein 鑄幣廠廣場上的瑪麗騎馬銅雕 Flandria Nostra「我們的法蘭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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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日，就是個流放邊緣期待東山再起的化外之地，連作客的英國國王都是騷人墨客；扛下重擔成為末代女公爵的少女瑪麗身為東道主，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個騷人墨客？由於下放城市自治權安定了內政與經濟，身為城市的布魯日非常愛戴瑪麗女公爵，可惜公爵當不了幾年就死於她最愛的騎馬運動中，當然也要歸葬布魯日聖母教堂，倒是讓青春美貌的 25 歲臉龐凍結在金棺上流傳後世。這張瑪麗的少女臉龐，愛喝比利時啤酒的酒友們一定很熟悉 － 她就是女公爵啤酒 Duchesse De Bourgogne 酒標上那位女公爵！酒標就是年輕的瑪麗手持一隻獵鷹，就像聖血教堂的金色雕像一樣，鮮活地呈現了她外向的運動少女性格。來布魯日，不只要喝本地啤酒 Brugse Zot 與 Straffe Hendrik，也順便來一杯 Duchesse De Bourgogne 懷念瑪麗。
八、布魯日 21 世紀，仍屬於市民，別有洞天
進入 21 世紀的布魯日，已經不再是騷人墨客的憂鬱國度，已經不再是沈睡五百年的凍結布魯日，而是國際觀光客歡欣笑語的遊樂園。布魯日作為觀光城市，歷史就算沒有 150 年也至少有 100 年了，稱它一聲「北方威尼斯」不只是景仰它的中世紀商港霸權、也不只是讚嘆它的小橋流水運河美景，而更是正視它與威尼斯一起被觀光吞噬的無奈現實。
人說，布魯日凍結在中世紀了，其實也不盡然，只是我們觀光客一般只去那些古色古香的中世紀老區而已；人說，布魯日變成迪士尼觀光樂園了，其實也不盡然，只是我們來這邊待一兩天也許都只能逛到流行觀光景點而已；人說，高級化的布魯日市中心已經只剩觀光餐旅業者，真正的市民都默默搬到環道外的郊區去了，當然這也不盡然。只要花個兩三天逛完布魯日的觀光景點後，再來想想還有哪些布魯日的角落沒去過、哪些布魯日的運河河岸還沒走過，自然就知道，布魯日的市民住宅區在哪裡。
當然，住宅區本來就不是我們觀光客該去騷擾的，且收起放縱度假的心情，約束歡樂喧鬧的身體，收起觀光味濃厚的地圖旅遊書與單眼大相機。這幾塊布魯日運河畔住宅區，本來就不是觀光客的領域，本來就享有它日常生活的靜謐與閑適，如果我們逛擠滿觀光客的布魯日已經逛煩了，正好來走走這些遠離塵囂的住宅區，人不要多只要一兩個就好，靜靜漫步、傾聽河水、謙和地向路上行人帶著微笑問聲好。
53. 布魯日老城牆內偏外圍的住宅區，可以由 Sint-Annarei 出發，往東北邊沿著 Langerei 長運河向北前進，一路可以走到東北方的運河城門 Dampoort，一路上只有一條車行橋與一條步行橋，還赫然是個充滿荷蘭風味的木造曳起橋。這一路上由於沒有觀光遊船，一般船隻稀少，河面相當平靜，在起風時掀起均勻的陣陣波紋，在無風時像鏡子一般映照著河面的階梯山牆住宅們。階梯山牆，是極具低地國風味的中世紀建築特色，在這裡有的是斑白紅磚的中世紀老屋、有的則是整齊黃色磚頭的 20 世紀初仿古屋，不論新舊，都在河面上安詳而諧和地並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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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同樣由 Sint-Annarei 出發，往東南方則沿著 Coupure 閘門運河，這塊住宅區則看不見幾棟古老的階梯山牆建築，而更多具有中庭院落的大宗建築基地或 20 世紀的連棟住宅，最早也只有 18 世紀新古典大宅。這條筆直的 Coupure 的確不是中世紀老運河，而是 18 世紀時開鑿出來疏散既有老運河交通的近代運河，河面較寬也較深，今日成為布魯日有錢市民的遊艇碼頭。
55. 不只是這兩個較外圍的運河住宅區，連 12 世紀古城牆內的布魯日最核心區，都有觀光客人跡罕至的運河住宅區！蛋形的布魯日，內圈蛋黃形狀的一圈運河就稱作 De binnenreien 內環運河，是 12 世紀前早期布魯日就開鑿好的運河，圍繞蛋形環城河後又沿著運河蓋起了 12 世紀古城牆。這一圈最原始的布魯日運河，東南半圈就是遊人如織的觀光核心區 Sint-Annarei, Groenerei & Dijver，西北半圈則是截然不同的靜謐水岸住宅，從 Sint-Annarei 盡頭轉角的 Gouden-Handrei 金掌運河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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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這一區雖然是 12 世紀就開鑿的老運河、是 11 世紀前就開發的歷史核心區，今日看來卻一點歷史意象都沒有，想找到一棟滿足我們中世紀想像的法蘭德斯階梯山牆建築都不容易！不過倒是古色古香，充滿尺度小又密集的河畔老民宅，光看磚頭疊砌的模式就知道都是前現代歷史建築，看牆面粉刷凋敗的痕跡則很有日常生活的陳舊感。住宅區運河繼續朝西邊走，一個景點都沒有，不知不覺就由 Gouden-Handrei 一路走上 Augustijnenrei 奧古斯汀修道士運河 與 Speelmansrei 音樂家運河... 遠離塵囂走過大半個老城中心，老運河最後還是要走上終點，被冷硬的現代大廣場無情地掩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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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老城西界的現代大廣場 Het Zand 沙地廣場，在布魯日 13 世紀起就是低地國鄉民最愛的 Vrijdagmarkt 星期五市場還開在熱鬧的 Smedenrei 鍛鐵運河畔，不過在 19 世紀中比利時工業化後的鐵路年代裡，Smedenrei 被填平、市場被解散，蓋起了巨大的火車站，讓鐵軌穿入老城中心毀滅了許多老區生活... 所幸，20 世紀中將鐵軌移出也在遠處蓋了新站，舊站拆除又成為新時代的「星期五市場廣場」，還真的就是每週五布魯日最熱鬧最大規模的跳蚤市場，比起市中心小樹林下的 De Dijver 跳蚤市場厲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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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星期五市場在現代又熱鬧舉辦了半個世紀，越辦越大，把廣場南邊音樂廳 Concertgebouw 後方的一整塊國王紀念公園 Koning Albert I Park 都佔去了。在公園旁森林背後的一堆小住宅區圍籬邊，我們才會發現前一段被蓋掉的 Smedenrei 老運河，又從森林中的 Kapucijnenrei 卡普欽運河 悄悄冒出頭來，沿著公園一路流到城市南端比貞環城道 Buiten Begijnenvest，與愛之湖旁的森林運河終於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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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仔細看看布魯日市中心西半部，其實說古城已經說不太上來，反而處處都是 20 世紀初規劃的住宅區，街道直而寬敞，建築模矩整齊，甚至立面開窗與屋頂還顯露明顯的秩序，早已一點中世紀風貌都不剩了，只剩下其天際線尺度還和中世紀古城沒有差太多罷了。再往西邊走到外環上，走向布魯日殘存的四大城門之一 Ezelpoort 埃澤城門，門前橋邊是外環道的運河河底公園 Stil Ende，好一個天鵝和水鴨的世外桃源，Stil Ende 不但是住宅區，還是近來布魯日新建案一件件推出的新興時尚住宅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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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凍結」與「沈睡」這些外人對布魯日的印象，的確切中了布魯日歷史發展的一些傷心處，但布魯日的生活還是繼續的，布魯日全城絕非 15 世紀前的中世紀哥德式古城，布魯日住宅絕非僅有古色古香的法蘭德斯階梯山牆。近年，布魯日得到「世界文化遺產」頭銜之後展開了一個長期的爭議：歐洲最古色古香的中世紀古城布魯日，可以容許現代建築傷害古城的面貌嗎？可以容許新住宅建築把屋頂蓋得這麼高、傷害古城完整的天際線嗎？
就是這棟位在 Stil Ende 河底公園旁的新住宅建案 7 Senses Square X，豎立了四根高聳的大理石尖塔，在老城優美的天際線上長出了四根崢嶸頭角，令布魯日文化界又怒氣沖沖地展開古城保存大辯論。事實上，布魯日在每個世紀每個年代都留下了斯時的痕跡，許多外表看似哥德式與階梯山牆的其實只是 20 世紀初的復古，到了一次戰後二次戰後都還在老城內蓋大規模新住宅社區，甚至到了 20 世紀末甚至 21 世紀初布魯日還不停地在蓋新銳建築改變城市面貌。布魯日，從 13-15 世紀盛期就是自主市民與伯爵和教會分庭抗禮的「市民城市」，即使進入了 21 世紀這個全球觀光年代，超過一半的布魯日老城仍然屬於市民，也許不如核心觀光區來得古色古香或是童話浪漫，但這個一直活在當下、不斷改變自我認真生活的布魯日，才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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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比衛生紙還能扯
看著版主的文章,就好像跟著版主一同走過了一遍布魯日一樣
很精采!
頗喜歡後面,運河兩旁,古樸滄桑的民居
讓人彷彿可以看到他們正在無聲的訴說著自己的過去
很精采!
頗喜歡後面,運河兩旁,古樸滄桑的民居
讓人彷彿可以看到他們正在無聲的訴說著自己的過去
喧嘩的城空白的心
頗喜歡後面,運河兩旁,古樸滄桑的民居
讓人彷彿可以看到他們正在無聲的訴說著自己的過去
哈哈！我也最喜歡這段布魯日的後院，沒有人，一個人「無聲」地逛，才是布魯日的愜意呀 :-D
讓人彷彿可以看到他們正在無聲的訴說著自己的過去
哈哈！我也最喜歡這段布魯日的後院，沒有人，一個人「無聲」地逛，才是布魯日的愜意呀 :-D